第一卷 沙丘 20(第3/4頁)

“我不能答復你,”他說,“你知道我回答不了。”

“今晚這兒發生的一切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她說,“我了解你,杜菲。”

“夫人……”老人又幹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沒錯,她擁有超凡的力量。可是,在哈克南人手裏,她難道不是更加可怕的工具嗎?

“跟公爵的敵人一樣,他朋友也可能迅速毀掉他。”她說,“我相信你會把這次猜疑弄個水落石出,最後把它消除。”

“如果被證明是毫無根據。”他說。

“如果?”她嘲諷道。

“如果。”他說。

“你很執著。”她說。

“是謹慎,”他說,“我注意到了錯誤因素。”

“那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被五花大綁,無依無靠,面前站著一個人,此人拿著一把刀,指著你的咽喉,可他沒有殺你,相反卻給你松了綁,還把刀給了你,任你使用。那麽,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呢?”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對著他。“你可以走了,杜菲。”

門泰特老頭站起身,稍顯猶豫,一只手偷偷伸向外衣內的致命武器。他想起了鬥牛場和公爵的父親(他非常勇敢,不管他曾經犯過什麽錯),還有很久以前的那場鬥牛賽:那頭黑色猛獸站在那裏,腦袋朝下,一動不動,神色疑惑。公爵背對著牛角,一只手明目張膽地揚著大紅披風,看台上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

我就是那頭牛,而她是鬥牛士,哈瓦特想。他抽回手,朝汗津津的手掌心瞄了一眼。

他明白,無論最後事實是什麽,他將永遠不會忘掉這一時刻,也不會失去對傑西卡夫人的崇高敬意。

他默默轉過身,離開了屋子。

傑西卡原先一直盯著玻璃窗上的倒影,現在她垂下眼睛,轉過身,看著緊緊關閉的門。

“現在,咱們可以見到一些必要行動了。”她低聲道。

你會否與夢境搏鬥?

你會否與影子戰鬥?

你會否在睡眠中走動?

時光溜走。

有人竊取了你的生命。

你與瑣事較勁。

愚蠢斷送了你的命運。

——摘自伊勒瑯公主的《穆阿迪布之歌》“喪原祭奠詹米之歌”

雷托站在門廳裏,借著一盞浮空燈的光線讀著一張字條。離日出還有幾個小時,他覺得自己累極了。他剛從指揮站回來,正好碰到一個弗雷曼信使把字條送到了外邊衛兵的手裏。

字條上寫著:“白天一股濃煙,晚上一柱烽火。”

沒有簽名。

這是什麽意思?他想。

信使沒等答復便走了,根本沒來得及問他問題。他就像煙影在夜幕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雷托把字條塞進外衣口袋,準備稍後給哈瓦特看看。他捋了捋前額的一小縷頭發,輕輕地嘆了口氣。抗疲勞藥片的作用已漸漸耗盡。晚宴後的這兩天過得真是漫長極了,上一次睡覺還是在那天之前。

除了軍事問題讓他煩心外,哈瓦特那裏也發生了一件事,據報告傑西卡召見過他。

我應該跟傑西卡說清楚嗎?他想。沒必要再跟她玩什麽秘密調查的遊戲了。有必要嗎?

那個鄧肯·艾達荷真是該死!

他搖搖頭,不,不是鄧肯的錯。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對傑西卡隱瞞,現在必須跟她開誠布公,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

這決定使他好受了些。他匆忙離開門廳,穿過客廳和過道,朝居住區走去。

在通往服務區的三岔口處,他停下腳步。從服務區的走道裏傳來一聲奇怪的啜泣聲。雷托擡起左手,按在屏蔽場帶的開關處,一柄雙刃短劍滑進右手。劍握在手中,他稍感安心。那奇怪的聲音使他打了個寒戰。

公爵輕輕穿過走廊,心中暗暗咒罵燈光的昏暗。在這裏,每隔八米才有一盞極小的浮空燈,燈光也被調到最暗。黑漆漆的石墻吞沒了光線。

透過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前面的地板上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雷托一個遲疑,差一點打開了屏蔽場,但最後還是克制住,因為那會妨礙行動和聽覺……那批繳獲的激光槍也讓他心生懷疑。

他悄悄走向那團灰色的東西,看出那是一個人,一個躺臥在地上的人。雷托舉著劍,擡腳把他翻過身,在昏暗的燈光下湊近去看。是走私者圖克,胸口上一條血淋淋的刀痕,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雷托摸摸傷口——還是熱的。

這個人為什麽會死在這裏?雷托暗自發問,誰殺了他?

那啜泣聲更響了,聲音是從通往中央大廳的過道傳過來的,大廳裏裝著給整幢房屋提供安全的屏蔽場發生器。

公爵一手放在屏蔽場帶開關上,一手握劍,繞過屍體,沿著走廊往前走,他在拐角處停下腳步,偷偷朝屏蔽場房望了望。

在幾步遠的地方,又有一團灰乎乎的東西,他立即發現,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那團東西正緩慢而艱難地朝他爬來,呼呼地喘著氣,發出什麽含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