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1(第2/4頁)

她在心裏反復掂量這個詞——穴地。這是恰科博薩語,古老的獵殺語,無數個世紀以來,它的含義從未改變。穴地——遇到危險時的集合地。最初交鋒的緊張情緒過後,她開始尋思這個詞和這門語言的深遠含義。

“我們走得很快,”斯第爾格說,“要是夏胡魯給面子,我們天亮前就可以抵達山嶺洞穴。”

傑西卡點點頭,盡量保存體力。她感到累極了,但仍能忍耐,那全靠意志的力量……當然,她承認興奮也給了她力量。她集中精神思考著這支隊伍的價值,看到其中透露出來的弗雷曼文化。

他們所有人,她想,整個民族,都被訓練得軍紀嚴明。對流亡中的公爵來說,這是多麽無價的珍寶啊!

弗雷曼人在古人稱為“斯潘龍波根”的品質上造詣極深——他們善於等待,從期望得到某樣東西,到采取行動去獲取它,在這過程中他們會自願地延遲,等待最佳時機的到來。

——摘自伊勒瑯公主的《穆阿迪布的智慧》

他們穿過盆地山壁上一條窄得只能側步而行的巖縫,在破曉時分抵達山嶺洞穴。暗淡的曙光中,傑西卡看見斯第爾格派出了護衛,望著他們四散開來,向懸崖上爬去。

保羅一邊走,一邊擡頭仰望。面前的山壁就像是這顆星球的一副掛毯,狹窄的裂縫直插向灰藍色的天空。

契尼拉了拉他的衣袍,催他快走,她說:“快點,天已經亮了。”

“朝上面爬的那些人,他們要去哪兒?”保羅小聲問。

“他們是白天的第一班崗哨,”她說,“快!”

在外圍留下哨兵,保羅想,聰明。但更聰明的做法是分成幾個小隊抵達此地,這樣一來,損失整支隊伍的可能性更小。他頓了一頓,意識到這是遊擊戰的思維方式。他想起他父親曾擔心的事:厄崔迪可能變成一個遊擊家族。

“快!”契尼小聲催促他。

保羅加快了腳步,聽見身後衣袍的響動。他想起嶽醫生那本縮微《奧天聖經》中的話:“天堂在右,地獄在左,死神在後。”他反復默念著這句話。

他們轉過一個轉角,通道變寬了。斯第爾格站在一邊,指揮他們進入一個低矮的山洞,洞口呈正方形。

“快!”他低聲說,“如果巡邏隊在這裏逮到我們,我們就只能像籠子裏的兔子一樣束手就擒了。”

保羅跟在契尼身後,彎腰鉆進洞口,山洞有些隱隱的光線,是從前面某處照來的。

“你可以直起身了。”她說。

他站直身子,打量著這個地方:這是一個很深很寬敞的山洞,圓形的洞頂向上彎曲,剛到伸手夠不到的高度。隊伍在黑暗中四散開來,保羅看見母親走到了一邊,她在打量他們的同伴。他同時注意到,雖然她的著裝和弗雷曼人一模一樣,但卻未能與他們融為一體,她的一舉一動都給人一種威嚴和優雅的感覺。

“小男子漢,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但不要停在過道裏,”契尼說,“給你吃的。”她把兩小團用葉子包著的食物放在他手裏,它們散發著香料的氣味。

斯第爾格走到傑西卡身後,向左邊的那一隊人發出命令。“安好門封,確保水分的安全。”他轉向另一個弗雷曼人。“雷米爾,點上球形燈。”他抓住傑西卡的胳膊,“我想讓你看些東西,神奇的女人。”他領著她轉過一塊曲形巖石,向發光的地方走去。

傑西卡發現自己來到了山洞的另一個洞口,這個洞口非常開闊,它開在高高的懸崖壁上,站在那裏可以俯瞰下面的另一個盆地,它約有十到十二公裏寬,盆地四周被高高的巖壁包圍,周圍散布著幾叢稀疏的植物。

就在她打量黎明時分灰白色的盆地時,太陽從遠處的峭壁上升了起來,照亮了淡褐色的巖石和沙地。她感到厄拉科斯的太陽好像是從地平線上突然跳出來的一樣。

那是因為我們不希望它升起來,她想,夜晚比白天安全。這時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渴望,竟想在這個從未下過雨的地方見到彩虹。我必須遏止這些渴望,它們是軟弱的表現,我再也承受不起軟弱的代價了。

斯第爾格抓住她的手臂,指著盆地那一邊。“看那兒,都是我們的人。”

她看著他指的地方,果然有動靜:盆地底部散布著許多人,他們在陽光下跑過,躲進對面巖壁的陰影裏。盡管距離遙遠,但在明朗的空氣中,他們的動作仍清晰可辨。她從衣袍中掏出雙筒望遠鏡,把焦距對準遠處的人群。只見方巾飄動,活像一只只多彩的蝴蝶。

“這就是家,”斯第爾格說,“我們今晚就能抵達那裏。”他望著盆地,捋著胡須,“我的人民現在還在外面工作,這說明周圍沒有巡邏隊。我等一下就向他們發信號,他們會準備好我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