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5(第2/4頁)

Jan-jan-jan,她想,走——走——走。

就像一場完全不受大人控制的兒童遊戲。

斯第爾格在一堵黃色的巖壁前停下腳步,他按下一塊凸起的巖石,巖壁悄無聲息地在他面前滑開,露出一條不規則的裂縫。他領頭鉆了過去,經過一個蜂窩狀的格子墻壁。保羅走過格子時,感到一股涼風撲面而來。

保羅轉過頭,面帶疑惑地看著契尼,拉了拉她的手臂。“這空氣感覺很濕潤。”他說。

“噓……”她小聲說。

但他們後面有個人說道:“今晚捕風器裏水汽真不少,是詹米在告訴我們,他感到滿意。”

傑西卡鉆過密門,聽見它在身後關上了。她看到前面的弗雷曼人在經過格子墻壁時走得很慢。當她走到它對面時,她感覺到了潮濕的空氣。

捕風器,她想,他們在地表的某個地方藏著一台捕風器,通過管道把空氣送到下面這個比較涼爽的地方,並借此凝聚空氣中的水汽。

他們通過另一道石門,門上也有格子工事。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吹在他們背上的那股空氣,帶著傑西卡和保羅能明顯感覺到的水汽。

隊伍最前方,斯第爾格手上球形燈的光線漸漸下沉。不久,保羅感覺到腳下出現了階梯,拐向了左下方。光線反射回來,照在一片戴著兜帽的腦袋上,人群沿著階梯盤旋而下。

傑西卡感覺到周圍的人緊張起來,一種沉默的壓力帶著緊迫感,壓迫著她的神經。

台階到了頭,隊伍通過另一道矮門,球形燈的燈光被一片巨大的空間吞沒,上方是彎曲的天花板。

保羅感到契尼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寒冷的空氣中,他聽見微弱的滴水聲。在這座水之聖殿中,這些弗雷曼人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在夢中見過這個地方,他想。

這念頭既讓他安心,又讓他感到不安。就在這條路的前方不遠處,狂熱的弗雷曼人以他的名義,在整個宇宙中砍殺出一條血淋淋的路。厄崔迪的黑綠戰旗將成為恐懼的象征,瘋狂的戰士高呼口號,沖向戰場:“穆阿迪布!”

決不能,他想,我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但他能感覺到體內強烈的種族意識,源自他自身的可怕目的。他還意識到,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這龐然大物改道而行。它正在慢慢積聚力量和能量。就算他現在死去,他母親和未出世的妹妹也會將此事繼續下去。除非集合在這裏的所有士兵在此時此刻一命嗚呼——包括他自己和他母親——才能阻止這事的發生。

保羅看著四周,看見隊伍排成一隊向外延伸。他們推著他向前,讓他靠在一個就著巖石雕鑿而成的矮墻上。矮墻對面,在斯第爾格手中燈的照射下,保羅看見一片黑色的平靜水面。它延伸向遠方的黑影中——又黑又深——遠處的巖壁隱約可見,或許有一百米遠。

在濕潤的空氣中,傑西卡感到臉頰和前額的幹燥皮膚松弛了下來。水池很深,她能感到它的深度,她極力克制,沒有把手伸入水中。

左邊響起一聲濺水的聲音,她沿著陰影中的弗雷曼隊列看去,見保羅站在斯第爾格身旁,正和司水員一起把水袋中的水通過一個流量計,倒入水池中。流量計裝在水池邊緣,是個灰色的圓孔。水流經過時,發光的指針也隨之移動。指針停在了三十三升七又三十二分之三碼的刻度上。

水計量得真準,傑西卡想。她注意到,在水流過之後,水表的水槽壁上沒有留下任何水漬。這些水流過槽壁,卻沒有任何附著力產生。透過這件小事,她看出弗雷曼人擁有的高超技術:他們是完美主義者。

傑西卡沿著矮墻,走到斯第爾格身旁。人們禮貌地給她讓路。她注意到,保羅的眼神中有一絲畏縮,但現在這座神秘的巨大水池已經占據了她的思想。

斯第爾格看著她。“我們中曾有些人需要水,”他說,“可就算他們來到這裏,也不會碰這裏的水,你知道嗎?”

“我信。”她說。

他望著水池。“我們這裏有三億八千多萬升水,”他說,“我們築了這堵墻,把它與小小造物主隔開,隱藏並保護起來。”

“一座寶庫。”她說。

斯第爾格舉起球形燈,直視她的眼睛。“它比寶庫更為貴重。我們有數以千計這樣的貯水池,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全部水池的所在地。”他昂起頭,歪向一邊,球形燈的黃色光線投射到他的臉龐和胡須上。“聽見聲音了嗎?”

他們側耳傾聽。

捕風器凝聚的水滴落在水池裏,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裏。傑西卡看到全隊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沉浸其中。只有保羅似乎在作壁上觀。

對保羅來說,這聲音仿佛時間的嘀嗒聲,他感覺時間正一分一秒地過去,永遠也無法再次體驗相同的一刻。他覺得自己必須馬上作出決定,卻又無能為力,無法做出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