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8(第2/4頁)

“他的叔叔,”他說,“你以前見過這麽變態的人嗎?”

“他很殘忍,”她說,“但他的侄子可能會變得更糟。”

“還得感謝他叔叔。瞧,如果用其他方式撫養這小子——比如說,用厄崔迪家族的準則引導他——你覺得怎樣?”

“真讓人難過。”她說。

“除了這小子,還有那厄崔迪家的孩子,要是我們能同時拯救他倆就好了。我聽說過那個年輕人保羅的情況,他是一個可敬的小夥子,是先天血統和後天訓練的優良結合,”他搖搖頭,“但我們不應該對貴族的不幸過多地悲傷。”

“貝尼·傑瑟裏特有句格言。”她說。

“你們對每件事都有格言!”他不滿地說道。

“你會喜歡這一句的,”她說,“是這樣說的:‘死要見屍;即便見屍亦有可能有假。’”

穆阿迪布在《反思的年代》中告訴我們,他第一次與厄拉奇恩的必需品起沖突時,他的教育才真正開始。那時,他學會了通過豎沙杆來判斷天氣,通過皮膚的刺痛來判斷風力,也學會了在沙暴中如何用鼻聲交談,如何收集從身體散發在周圍的水,並守護它,保存它。當他的眼睛呈現成伊巴德藍時,他學會了恰科博薩人的生活方式。

——摘自斯第爾格為伊勒瑯公主《穆阿迪布其人》所作的前言

斯第爾格的隊伍在沙漠裏走錯了兩次路,最後終於在一號月亮暗淡的光線下爬出了盆地,回到了穴地。當聞到家園的氣息後,一個個穿長袍的身影加快了腳步。在他們身後,灰色的曙光在地平線的峽谷上方閃亮,按弗雷曼人的歷法,現在正值仲秋,他們稱之為帽巖月。

被風刮落的枯葉散落在懸崖腳下,應該是穴地的孩子堆集在那兒的,但隊伍行進的聲音(除了保羅和他母親不時發出的笨拙聲)完全與夜幕下大自然的聲音融為一體,難以分辨。

保羅擦擦額頭上被汗浸濕的沙塵,感到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接著聽到了契尼的低語:“照我說的做:把你兜帽的帽檐放下來,蓋著額頭!只把眼睛露在外面。你在浪費水分。”

身後傳來小聲的命令,要求保持安靜。“沙漠聽見你們了!”

上方高高的巖石上響起一聲鳥鳴。

隊伍停了下來,保羅感覺到突如其來的緊張感。

從巖石那兒響起一聲輕微的敲擊聲,輕得就跟耗子在沙地上跳的聲音差不多。

又一聲鳥鳴。

隊列一陣騷動。耗子跳動的聲音繼續,一點點蹦到沙地另一邊去了。

又一聲鳥鳴。

隊伍重新開始攀爬,鉆進了巖石中的一條裂縫。但現在弗雷曼人都屏住了呼吸,這讓保羅更加小心。他發現大家都在偷偷瞧著契尼,她似乎有些畏縮。

現在,腳下踩著巖石了,周圍出現了微弱的衣袍拂動的聲音。保羅感覺到紀律有點松懈,但契尼和其他人仍然保持著沉默。他跟著一個人影,爬上幾級台階,轉過一個彎,走過更多台階,進入一條地道,穿過兩道密封水汽的門,最後走進一個被球形燈照亮的狹長走廊,巖壁和巖頂是黃色的。

保羅看見四周的弗雷曼人紛紛把兜帽放到了腦後,摘掉鼻塞,大口呼著氣。有人在嘆息。保羅扭頭尋找契尼,發現她已經從他身邊離開。他被一群穿著長袍的人圍著,有人撞了他一下,說著:“對不起,友索。擠死了!總是這樣。”

在他左邊,一個長著滿面腮胡的瘦長臉轉過來看著他。他名叫法魯克。染上汙跡的眼窩裏,有著一雙深藍的眼眸,在黃色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幽深了。“摘掉你的兜帽,友索,”法魯克說,“到家了。”他幫保羅解開兜帽的掛鉤,用胳膊肘在人群中擠出一塊空地。

保羅取掉鼻塞,把口罩轉到一邊。各種異味向他襲來:沒洗澡的汗臭味,蒸餾回收水分產生的酸味,還有人體散發出的臭味。最強烈的是一股香料和類似香料混合物的味道。

“為什麽還要等,法魯克?”保羅問。

“我想,是為聖母吧。你也聽到消息了吧——可憐的契尼。”

可憐的契尼?保羅暗問。他看了看四周,在這擁擠的人群中,她究竟去哪兒了,母親去哪兒了?

法魯克深深吸了口氣。“家的味道。”他說。

保羅發現這個人居然在享受空氣裏的這股惡臭,他的話音中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母親的咳嗽聲,她的話穿過擁擠的人群,傳到他耳中:“你們穴地的氣味真濃,斯第爾格。我知道你們用香料造了許多東西……造紙……塑料……這是化學爆炸物的味道嗎?”

“你聞一聞就知道這些事了?”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保羅意識到她說這些是為他好,她希望他快點接受這種惡臭對嗅覺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