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 4(第3/4頁)

“是誰說的?”哈拉再次問道。

“沒人說過。”

厄莉婭拉起母親的長袍,擦掉臉上的淚水,然後把弄濕揉皺的袍角拉平。

“那你也別說。”哈拉命令道。

“好的,哈拉。”

“現在,”哈拉說,“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樣我就可以告訴其他人了。跟我說說,你怎麽了。”

厄莉婭吞了口口水,擡頭望著母親。

傑西卡點點頭。

“有一天我醒來,”厄莉婭說,“就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一樣,只不過,我記不得怎麽會睡過去的。我發覺自己身處一個溫暖而黑暗的地方。嗯,我嚇壞了。”

聽到女兒稍有些口齒不清的童音,傑西卡想起了在大山洞裏舉行儀式的那一天。

“我嚇壞了,”厄莉婭說,“想要逃,但無處可逃。過後我看見一點火花……但好像不是用眼睛看到的。那火花就在我身邊,和我在一起,我能感覺到那個火花的情緒……它撫慰我,讓我安下心來,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火花就是我母親。”

哈拉揉著眼睛,對厄莉婭微笑著,撫慰著她。但這個弗雷曼女人的眼神中還是閃過了一絲瘋狂,炯炯有神,仿佛這雙眼睛也在努力傾聽厄莉婭的敘述。

傑西卡心想:我們真的能明白這種人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嗎?眼前這一位,她的祖先、她所受過的訓練,以及她的人生經歷,全都與我們不同。

“就在我感到安全、定下心來之後,”厄莉婭繼續說,“旁邊又出現了另一個火花,跟我們融匯在一起……一切就在那一刻發生了。另外那個火花是老聖母。她把……許多人的畢生經歷傳給我母親……一切……我跟她們在一起,目睹了一切……一切的一切。而結束之後,我就是她們,包括所有其他人,也包括我自己……只是,我花了很長時間才重新找回自己。那兒有那麽多人。”

“這很殘酷,”傑西卡說,“沒人應該這樣獲得自我意識。問題在於,所發生的一切,你只能接受,別無選擇。”

“我什麽都做不了!”厄莉婭說,“我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也不知道該怎麽隱藏我的意識……關閉它……一切就這麽發生了……一切……”

“我們不知道,”哈拉喃喃道,“當我們把聖水交給你母親,讓她改變生命之水時,並不知道你正在她肚子裏。”

她停下來,側耳傾聽。

哈拉坐在靠墊上,腳後跟在地上一頂,向後一靠,盯著厄莉婭看了看,然後把注意力轉回到傑西卡臉上。

“你不懷疑?”傑西卡問。

“噓……”厄莉婭說。

一道門簾把他們與穴地過道隔開,很有節奏感的聖歌遠遠傳來,穿過門簾。歌聲越來越大,現在已經很清晰了。“呀!呀!喲!呀!呀!喲!穆贊,瓦拉!呀!呀!喲!呀!呀!喲!穆贊,瓦拉!”唱歌的人從外屋門口經過,他們低沉的歌聲穿入內室,然後漸漸遠去。

當歌聲減弱到差不多了的時候,傑西卡開始了儀式,聲音中充滿悲戚:“齋月啊,貝拉·特古斯上的四月。”

“我的家人坐在院子裏的水池邊,”哈拉說,“噴泉飛沫四濺,水汽讓空氣潮潤清新。院中有棵橘子樹,金燦燦的橘子伸手可及,又大又香。身旁的籃子裏裝著米西米西、白拉瓦和一杯杯利班——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在我們的花園裏,在我們的畜欄中,有的只是和平……洋溢在整個大地上的和平。”

“我們的生活充滿幸福,直到侵略者來到。”厄莉婭說。

“在朋友們的哭喊聲中,熱血變冷。”傑西卡說,感到過去的記憶不斷湧出。那是與其他聖母共享的過去。

“啦,啦,啦,女人在哭泣。”哈拉說。

“侵略者穿過庭院,手持利刃向我們撲來,刀上淌著我們男人的血。”傑西卡說。

和穴地所有房間裏一樣,沉默籠罩著她們三人。她們在沉默中回憶,過去的悲痛記憶猶新。

片刻之後,哈拉宣布儀式結束,嚴厲刺耳的口氣是傑西卡以前從沒聽到過的。

“永不饒恕,永不遺忘。”哈拉說。

說完之後,三人在一片沉寂中陷入沉思。就在這時,只聽到外面傳來人們的竊竊私語,還有許多袍裙沙沙作響的聲音。傑西卡感到有人站在了她房間的門簾外。

“聖母?”

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傑西卡聽出是薩薩,斯第爾格的妻子之一。

“什麽事,薩薩?”

“出事了,聖母。”

傑西卡心頭一緊,突然擔心起保羅的安危來。“保羅他……”她喘息著說。

薩薩分開門簾,走進房間。在簾子落下之前,傑西卡瞥見外屋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她擡起頭來看著薩薩。這是個矮小的、皮膚黝黑的女子,穿著一件繪著紅色圖案的黑袍,藍眼睛緊緊盯著傑西卡,小鼻子的鼻孔張開來,露出因鼻塞長期摩擦留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