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 5(第3/4頁)

“不完全是孩子。”斯第爾格說,重新系緊被風掀開的兜帽一角。

“但以前我的世界有一條封印,如今它被掀掉了。”

“沒有封印了。”

“我要去南方,斯第爾格——走上二十響的路。我要親眼看看我們創造的那片土地,那片我只能通過別人的眼睛看到的土地。”

我還要去看看我的兒子和家人,他想,現在,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在我頭腦中已成過去的將來。騷亂開始了,要是我無法妥善解決,事情就會變得難以收拾。

斯第爾格用一種堅定沉著的眼光打量著他。保羅的注意力仍被契尼所吸引,他看見她臉上呈現出對他的關心,也注意到他的話對人群造成的興奮之情。

“大夥兒渴望與你一起去襲擊哈克南人的窪地巢穴,”斯第爾格說,“那地方只有一響的距離。”

“弗雷曼敢死隊員曾和我一起出擊,”保羅說,“他們將會再次和我並肩作戰,直到厄拉科斯的天空下再也沒有哈克南人。”

造物主急速前行,斯第爾格默默打量著保羅。保羅意識到,此刻的這一幕勾起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回憶,讓他回想起當年列特·凱恩斯死後,他如何成為泰布穴地的首領,又如何取得了部落首領聯合會的領導權。

他已獲悉有關弗雷曼年輕人鬧事的報告,保羅想。

“你希望召集部落首領嗎?”斯第爾格問。

隊伍中的年輕人兩眼冒光。他們騎在造物主身上,興奮得扭動身體,觀察著事態發展。保羅從契尼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心中的不安。她看看斯第爾格,這是她的叔叔,又看看保羅,這是她的男人。

“我心裏想什麽與你無關。”保羅說。

他想:我不能退縮,我必須控制住這些人。

“今天,你是沙蟲馭者,”斯第爾格說,語氣冰冷生硬,“你要如何行使這個權力?”

我們需要時間放松,需要時間冷靜,保羅想。

“我們去南方。”

“即使我說,我們必須趕在今天結束前回北方?”

“我們去南方。”保羅重復道。

斯第爾格用長袍緊緊裹住自己,渾身散發出一貫的威嚴氣勢。“我們將召集部落首領會議,”他說,“我會發出通知的。”

他以為我將向他挑戰,保羅想,他知道自己沒法與我為敵。

保羅面向南方,任由大風吹打自己裸露的臉頰,他思索著所有必須考慮在內的因素,以便做出決定。

他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想。

但保羅知道,他不能因為心存顧忌,偏離自己的路線。在他預見到的未來的時間風暴中,他必須牢牢守住中間的那條道。未來的某個瞬間,將出現可以平息動蕩的關鍵一刻,但前提是,他必須守在可以一擊必殺的至關重要的一點上。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向他挑戰,保羅想,只要還有辦法阻止這場聖戰……

“我們將在哈班亞山脊下的鳥巢洞中宿營,在那兒吃晚飯、祈禱。”斯第爾格說。造物主邊走邊晃,他用一只矛鉤穩住自己的身體,伸手指向前方突起在沙漠上的一道低矮的巖石屏障。

保羅觀察著那道懸崖,層層疊疊的巖石像波浪一樣漫過懸崖,延伸向遠方。沒有半點能讓剛硬的地平線顯得柔和些的綠意或花朵。懸崖後面便是深入南方沙漠的路徑,就算他們驅使造物主全速前進,行程至少也需要花上十天十夜。

二十響。

這條路通向哈克南人巡邏範圍以外很遠的地方。他知道那裏是什麽樣子,夢境已經把那片土地展示給他了。在他們行進中的某一天,遙遠地平線上的顏色會有一點點輕微的變化——變化如此之小,以至於他會覺得,那是因為自己滿懷希望而幻想出來的。那兒就是他們的新營地。

“我的決定符合穆阿迪布的心意嗎?”斯第爾格問。他的話裏只帶了極其輕微的一絲譏諷,但弗雷曼人一向敏感,就連鳥鳴的每一個音調、碧水鳥的每一句信息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所以大家都聽出了斯第爾格的譏諷語氣,紛紛把目光轉向保羅,看他怎麽回應。

“在我們獻身敢死隊時,斯第爾格聽過我向他宣誓效忠的誓言。”保羅說,“我的敢死隊員們都知道我滿懷敬意地發了誓,難道斯第爾格對此有所懷疑嗎?”

保羅的話中流露出真正的痛心。聽了這些話,斯第爾格不由得垂下了眼簾。

“友索,我同一個穴地的夥伴,我永遠也不會懷疑他。”斯第爾格說,“但你是保羅-穆阿迪布,厄崔迪公爵,也是李桑·阿爾-蓋布,天外之音。這些人我甚至不認識。”

保羅扭頭望著聳立在沙漠上的哈班亞山脊。他們腳下的造物主仍然強健而溫馴,還能載他們走很長一段路。弗雷曼人以前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造物主,在他們所經歷過的騎沙旅程中,走得最遠的也無法跟它媲美,恐怕連一半都比不上。他知道這一點。除了講給孩子們聽的古老傳說以外,沒有哪只沙蟲的年紀能與這位沙漠老爺爺相比。保羅意識到,它將成為一個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