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4頁)

向下走過一段短短的走廊,地磚變成了鐵隔柵,一根粗大的圓柱從設施正中筆直地插了下去。安娜說得果然沒錯。這地方確實值得一看。

兩人來到中央豎井欄杆處,唐納德停下腳步,朝著下面瞥了一眼。巨大的高度,讓他暫時忘了自己是在地下。平台另一側,一條傳送帶正在齒輪上嘩啦作響,一串一眼望不到頭的空的運送盤正不停地爬向頂部。這倒是讓唐納德不由得想到了水車上的水桶。托盤在頂部翻了一個個兒之後,才向著建築下面沉回去。

從外面進來的男人和女人們,將自己手中的箱子放在空托盤上,然後轉身朝著外面走去。唐納德找了找米克的身影,只見他消失在下面的樓梯上。

他趕忙跟了上去,被活埋的恐懼就在後面追趕著他。

“嘿!”

雙腳拍打著新漆的梯板,棱形的紋路好歹沒讓他匆忙的腳步打滑。直到兩人都繞著那粗壯的中央立柱轉了一圈之後,他才追上米克。欄杆外,一只只裝滿了應急物資的塔伯塑料箱正陰森森地朝著下方而去。這些物資,唐納德估計連動也不會有人動一下,直至爛掉。

“我不想再往下走了。”他斬釘截鐵地說。

“就兩層,”米克回頭叫道,“來吧,哥們兒,我想讓你看看。”

唐納德木然地跟了上去。下去總比讓他一個人出去強。

來到第一個平台處,只見一名工作人員正站在傳送帶旁,手中拿著某種像槍一樣的工具。箱子經過時,他便用一束紅光去掃它的一側,掃描器跟著便會發出“嗡”的一聲響。完事兒後,那工人便倚著欄杆,等著下一個箱子的到來,而被掃描的那只箱子,則沿著傳送帶繼續朝著下方而去。

“我是不是錯過什麽了?”唐納德問,“咱們還得同最後期限作鬥爭嗎?這些物資是怎麽回事?”

米克搖了搖頭:“最後期限,生命線。”

至少,唐納德覺得自己的朋友是這麽說的。米克似乎迷失在了思緒當中。

二人沿著梯子盤旋而下,又過了一層,到了下一個平台處。兩個平台之間是十米寬的增強型水泥地板,寶貴的空間被浪費了。唐納德認得這個樓層,不僅僅是從自己的圖紙上——他和米克曾在加工廠見過這樣一個樓層。

“我來過這兒。”他告訴米克。

米克點點頭,招手讓唐納德下了走廊,一直走到了轉彎處。接著,米克選了一扇門,似乎是隨意為之,並為唐納德拉開了門。絕大多數的樓層在吊進來前都經過了預制,並安裝了家具。這若不是他們倆看到的那一層,想必也同它很像。

唐納德一進門,米克便打開了頭頂的燈,關上了房門。看到裏邊連床都已經鋪好,唐納德很是意外。一摞布料堆在一張椅子上。米克將它們抱起,挪到了地板上,徑直在椅子上坐下,朝著床尾揚了揚下巴。

唐納德沒理會他,而是將頭探進了那個小小的洗手間。“能看到這個其實還挺酷的哎。”他告訴自己的朋友,接著又伸出手去擰了擰洗手池上的開關,原本並沒有什麽期待,待得清水從中汩汩流出時,他發現自己笑了。

“我就知道你一看到就會忍不住要動動。”米克靜靜地說道。

唐納德瞥見了自己在鏡中的樣子:臉上依然掛著歡悅。他很想無視自己笑時眼角露出的魚尾紋。他摸了摸頭發,盡管還有五年才能翻過那座人盡皆知的山,可絲絲白發已是屢見不鮮。工作正在讓他未老先衰,他原本就曾擔心過這一點。

“真是神奇,咱們竟然建了這個,唔?”米克問。唐納德轉身來到了自己朋友身旁。他在想,究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在催人老呢,還是僅僅是因為這一個項目——這一套吞噬一切的建築。

“幸虧你強行把我給拉下來了,我很感激。”他差點補充說他還願意看看其他地方,但又怕那違反了什麽規定。還有,佐治亞帳篷中的工作人員很有可能已經在四處尋找他們了。

“你看,”米克道,“有些事我想跟你說說。”

唐納德注視著這位朋友,只見他似乎在斟酌著用詞。他掃了一眼房門。米克在沉默著,唐納德終於放松了一些,在床尾坐了下來。

“怎麽了?”他問。

不過,他覺得他知道米克想說什麽。參議員已將米克吸收進了另外一個項目,也就是將唐納德逼得去看醫生的那個。唐納德再次想起了那本他已背了一大半的大部頭。米克也一樣。他拉他來這兒,不僅僅是為了讓他看看他們都完成了什麽,而是為了找一個真正私密的空間,找一個可以透露秘密的地方。他拍了拍自己裝藥的那個口袋,拍了拍那瓶能讓自己的思想不再墮入危險境地的藥片。

“嘿,”唐納德說,“我可不想聽任何你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