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瑟曼轉向梳妝台,拿起了那份疊起來的報告,將它打開。唐納德瞥見了一片淡藍色的汙跡,那是他先前冰涼的淚水。

“有人說殺人這回事幹得越久便越容易。”瑟曼說。聲音聽起來很是悲涼,絲毫沒有威脅的味道。唐納德垂下目光緊盯著自己的雙膝,看到它們正在抖動。他將腳後跟緊貼在毯子上,試圖將它們釘在那兒。

“對我來說,卻只會更難。曾有一個人,在中東——”

“在整個該死的宇宙。”唐納德一字一句,悄聲說道。他口中雖然這麽說,但滿腦子想的卻是自己的妻子海倫走錯了山頭,所有的存在都已變成了一片廢墟。“我們殺了所有人。”

參議員深吸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吐出。“我跟你說了,”他說,“他們已經死了。”

“你永遠也說服不了我。你可以給我吃藥,或者殺了我,但我向你保證,你永遠也別想說服我。”

瑟曼盯著那份報告,似乎有些疑慮。紙張在微微地晃動,但興許是因為頭頂通風孔中的氣流。最後,他終於點了點頭,像是同意了。“給你吃藥不管用。我看了你上一班的記錄。有很小比例的一部分人,身體裏有某種抗體。我們想弄明白為什麽。”

唐納德唯有付之一笑。他靠在床後的墻上,隱在了上鋪的陰影裏。“興許是因為我看過了太多,不容易忘記。”他說。

“不,我可不這麽想。”瑟曼低下頭,繼續保持二人目光的接觸。唐納德啜了一口水,雙手都握在杯身上。“你看得越多——痛苦越深——藥效越大,忘記也就越容易。一些人是例外,所以我們要采樣。”

唐納德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只見上面依然貼著一方小小的紗布,蓋住了醫生的針頭留下的血斑。一陣諷刺的感覺,混合著無助和恐懼,從心底湧了上來。“你弄醒我就是為了抽我的血?”

“也不完全是。”瑟曼沉吟道,“我對你的抗藥性確實好奇,但喚醒你的原因——確實有人要我這麽做——是我們正在失去地堡——”

“那不正合你意嗎?”唐納德啐道,“失去地堡。我還以為你求之不得呢。”他想起自己曾在12號地堡上用紅墨水畫了一個叉,就在那個失去了許多生命的地堡上。他們罪有應得,地堡是消耗品,他們便是這麽跟他說的。

瑟曼搖了搖頭:“那外面發生的事情,我們還有待查證。不過在這兒,倒是有人……有人覺得你說不定能邂逅答案。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然後便可以把你放回下面去了。”

回下面。這麽說,他這次出來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弄醒他,不過是為了采他的血樣,窺探一下他的內心,然後便會把他放回下面睡覺。唐納德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只覺得它纖細而又孱弱。他正在那具棺材當中死去,只是速度要比預料的慢些。

“我得知道關於這份報告你都還記得些什麽。”瑟曼將它遞了過來,唐納德擺了擺手。

“我已經看過了。”他說。他不想再看了,閉上眼睛便能看到那些絕望的人們湧上外面塵埃飛揚的大地。而那些人,正是他命令他們去死的。

“我們還有其他藥,可以緩解——”

“不,不再吃藥。”唐納德將雙腕交叉,再猛地朝著兩邊一揮,“你看,我並沒有對你們的藥產生什麽抗藥性。”這便是真相,他已受夠了謊言。“沒什麽好奇怪的,我只是停止了服藥而已。”

坦承的感覺可真好。不過,他們會拿他怎麽辦?把他送回去睡覺?他又喝了一口水,讓坦承的感覺慢慢沉澱了一會兒,這才咽了下去。

“我把它們藏在牙齦下面,過會兒再把它們吐出來,就這麽簡單,很有可能所有存有記憶的人們都是這麽做的。比如哈爾,或者卡爾頓,或者別的什麽名字。”

瑟曼冷冷地注視著他,用報告一下下地敲擊著掌心,似乎是在消化他的這一席話。“我們知道你停了藥,”他最後說道,“而且還知道是何時停的。”

唐納德聳了聳肩:“那我的謎底就揭開了。”他喝完了杯子中的水,將空杯子放回了托盤上。

“讓你產生抗藥性的藥物成分並不在藥片當中,唐尼。人們之所以會停藥,是因為他們已經開始有了記憶,而非反過來。”

唐納德注視著瑟曼,有些不大敢相信。

“一旦停藥,你的小便便會變色,你藏藥的地方也生出了潰瘍。這些跡象,我們全都看在了眼裏。”

“什麽?”

“藥片裏根本就沒有任何藥物成分,唐尼。”

“我不信。”

“我們給所有人服用,裏邊確實有產生免疫的人,但你不應該。”

“胡說。我記得。吃完藥我就會頭暈,但一停藥就會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