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號地堡

“維克多?開槍自殺?”唐納德試著想象了一下走廊對面那個冷靜的男人做這種事情的樣子,“為什麽?”

安娜抽了一下鼻子,朝唐納德這邊又湊了湊,將手中的空杯子捏成了一團:“我們不知道。第一個丟失的地堡一直在困擾著他。他難以自拔。眼見他那樣自責,我的心都碎了。他常說他能預知某些特定事情的發生,一種……‘概然的確切’。”她模仿他的聲音說出了這五個字,使得那老人的臉在唐納德腦海中更加鮮活了起來。

“可不知道它究竟何時、何地發生卻要了他的命。”她輕輕擦了擦雙眼,“若是在別人當值期間出這種事,不在他的任上,他可能還會好受些,不會這麽愧疚。”

“他這是在怪我,”唐納德盯著地板說道,“是在我的任上,搞成了這樣一團糟。我當時腦子很不清醒。”

“什麽?不。唐尼,不是的。”她將一只手放在他的膝蓋上,“誰也不怪。”

“可我的報告——”他手中依然拿著那份報告,疊得整整齊齊,點綴著淡藍色的斑斑淚痕。

安娜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紙上。“那是一份復制品?”她伸手將它取了過去,拂了拂臉上幾縷松散的頭發。“爸爸有勇氣告訴你這個,但卻沒勇氣說出維克多的事情。”她搖了搖頭,“維克多在許多方面都很強勢,但在某些方面卻又是如此軟弱。”她轉向了唐納德。“他喜歡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包圍在各種筆記當中,都是關於這個地堡的,你的報告就在最上面。”

她打開那張紙,看了看上面的語句。“只是一份復制品。”她悄聲道。

“興許只是——”唐納德剛開口便被她打斷了。

“在原始報告上,他到處都做了筆記。”她的指尖在紙張上面滑動著,“就在這兒,他寫道:‘這就是原因所在。’”

“這就是原因所在?就跟他那樣做的原因一樣?”唐納德指了指四周,“這不應該才是原因所在嗎?興許他是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錯誤。”他抓住了安娜的一條胳膊:“想想咱們都幹了什麽。萬一咱們是跟著一個瘋子來到了這下面呢?興許維克多是突然恢復了神智。萬一是他突然清醒了那麽一會兒,看到了咱們都幹了什麽呢?”

“不。”安娜搖了搖頭,“咱們不得不這麽做。”

他在床後的墻上拍了一掌:“所有人都只會這麽說。”

“你聽我說。”她將一只手放在他的膝蓋上,試圖安撫他。“你得堅持下去,好嗎?”她瞥了一眼門口方向,目光當中閃過了一絲恐懼,“我之所以讓他喚醒你,是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個人做不來。維克多當時也在分析18號地堡的情況。要是任由爸爸按照他的方式去做,他只會終結那個地方,而不會費這份神。維克多不想那樣,我也不想那樣。”

唐納德想到了12號地堡,想到那個被他終結的地方。可它已經在傾覆了,不是嗎?已經太遲了。他們已經打開了氣閘。他注視著墻上的圖紙,在想對於18號地堡來說,是不是也太遲了。

“他在我的報告中看到了什麽?”他問。

“我不知道。不過他幾周前就想喚醒你了,他應該覺得你已經觸及了什麽東西。”

“興許只是因為我當時在場。”

唐納德環顧著整個房間,尋找蛛絲馬跡。安娜正在挖掘並進入一個不一樣的問題。這麽多問題和答案。只是這次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不同於上次。他有他自己的問題。他想找到自己的妹妹,想弄清楚海倫到底發生了什麽,想把那個她依然還在外面某個地方的瘋狂想法趕出心底,他想更多地了解自己協助建造的這個該死的地方。

“你會幫我們嗎?”安娜問。她將手放在他的背上,這一安慰性的撫摸送回了關於妻子的記憶,送回了那些她安撫他、關心他的時刻。他猶如被什麽東西咬了一般一驚,在心底裏某處,他意識到自己結了婚,覺得海倫還活著,興許已被冷凍,正等待著他去喚醒。

“我需要——”他跳起身,掃了一圈屋內,目光落在桌上的電腦上,“我需要查一些東西。”

安娜跟著他站起身:“那是自然。我可以把目前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維克多留下了一系列筆記,在你的報告上也寫得到處都是。我可以拿給你看。還有,興許你可以說服爸爸,讓他相信事情還有轉機,這個地堡還值得拯救——”

“對。”唐納德說。他會去做的,但背後唯一的原因便是唯有如此,他才能保持清醒。他也不由得在想,安娜的打算是否也正是如此?讓他待在這兒,待在她身邊。

一小時前,他還一門心思地想回去睡覺,只想逃離這個他幫助創造出來的世界。可現在,他想要答案。他會查究18號地堡的事,但也會尋找海倫,查明她究竟出了什麽事,身在何方。他想到了米克,田納西在心裏一閃而過。他轉向了墻上那張包含所有地堡的藍圖,試著想了想哪個州進了哪個地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