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那種一夜之間的變化,此刻似乎又在上演。

“您感覺怎麽樣,先生?”

公寓外的人關切地注視著唐納德,他胸前的卡片上寫著“艾倫”兩個字。此人便是管理層的頭兒,坐的是走廊那頭的精神科醫生辦公桌。

“還是暈。”唐納德低聲說道。一名身穿亮藍色工裝的紳士一陣風似的從走廊上走過,消失在了拐彎處。一陣微風隨之而來,被攪動的空氣當中飄來了咖啡和汗液的味道。

“您能走嗎?實在是抱歉,這麽倉促,不過我相信您能適應的。”艾倫指了指走廊那邊,“他們都在通訊室裏等著呢。”

唐納德點點頭,跟了過去。在他的記憶中,這些走廊曾經安靜得多,沒有這麽沉重的腳步聲和喧囂的人聲。墻壁上的那幾條痕跡想必是新添的,提醒著他已過去了多少時光。

來到通訊室,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他。有人有麻煩了——唐納德能夠感覺得到。艾倫將他領向了一把椅子,所有人都在看著,等待著。他坐下,看到身前的屏幕上是一幅靜止的畫面。一個按鍵被按下,畫面動了起來。

厚厚的灰塵在畫面上翻滾,很難看清那上面都有什麽。雲彩聚散,形狀不定。可就在那兒,透過黃沙間的縫隙,一個身穿臃腫服裝的身影還是在那片禁地上顯現出來。它正在朝著一片緩坡爬去,正在遠離鏡頭。有人在那外面。

他暗暗懷疑那人是不是就是他,這是不是就是他多年前在外面的影像。服裝看起來有些眼熟。興許,他們用鏡頭捕捉到了他的愚蠢行為,看到了他試圖以自由之身死在外面的畫面。而現在,他們把他弄醒,讓他來看這份該死的證據。唐納德在迎接著指控,迎接著懲罰——

“這是今天早晨早些時候的畫面。”艾倫說。

唐納德點點頭,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屏幕上的人並不是他。他們不知道那是誰。一陣輕快霎時湧遍了全身,同那個房間給他的壓抑和走廊上的吆喝聲、匆匆的腳步聲所帶來的緊張截然不同。唐納德還記得他們將他從冰棺中拉起來時,曾告訴他有一個人消失在了山那邊。那是他們告訴他的第一件事情。屏幕上這人,便是那個人。這便是他被弄醒的原因。他舔了舔嘴唇,問那是誰。

“我們正在為您整理一份档案,先生。應該很快就好。我們目前只知道今早18號地堡原本安排了一次清洗。只是……”

艾倫猶豫了。唐納德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看到這位管理層的頭兒正看向其他人,尋求幫助。一名接線員率先做出了回應。此人身穿橙色工作服,頭發稀疏,脖子上面戴著一副耳機,身材健碩。“清洗沒有完成。”那接線員面無表情地說道。

幾名腳蹬靴子的男子面容僵硬。唐納德環顧了一圈屋內,看到了那些聚到通訊室的人們,看到他們投向自己的目光。他們在等待著他。管理層的頭兒謹慎地將目光垂向地面,看起來像是三十四五歲的樣子,年齡同唐納德相仿,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是這些人有麻煩了,不是他。

唐納德試著想了想。負責管理的人在等待著他的指引。輪值出了問題,出了大問題。他曾同一個人共過事,那人的名字就印在他的身份識別卡和靴子上。他們以為他就是那個人——瑟曼。仿佛就在昨天,唐納德還站在這間通訊室裏,短暫地感受過那人的智慧。在他上一個班次,他曾幫忙挽救過一個地堡。而且,雖然他的頭依然昏昏沉沉,雙腿依然孱弱,可他清楚,自己是否能夠將這個角色繼續演下去至關重要。至少,在他弄清楚狀況之前,他必須演下去。

“去了哪個方向?”他問出這話時,聲音低若蚊蚋。為了不讓衣服的沙沙聲響影響到他的話語,為了聽清他在說什麽,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房間後面有人回答道:“17號方向,先生。”

唐納德定了定神。他還記得《秩序》,記得讓一個人消失在視線當中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那些地堡中的人,由於被限制了視野,都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活著的群體。他們生活在一個泡沫當中,而這個泡沫絕不容許破裂。“17號有消息嗎?”他問。

“17號已經不在了。”他身旁的那名接線員說道,用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腔調又送來了一個壞消息。

唐納德清了清喉嚨:“不在了?”他的目光在周圍的那一張張臉上搜尋著。一個個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艾倫注視著唐納德,他身旁的那名接線員則在椅子當中挪了挪龐大的身軀。屏幕上,那名清洗人員消失在了山頂那邊,消失在了視線之外。“這清洗人員幹了什麽?”他問。

“跟她沒關系。”艾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