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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終於爬到三十四樓,紙盒緊緊抱在懷裏,氣喘籲籲。他覺得筋疲力盡,不過,那並不是因為他爬了太久的樓梯,而是因為他幹了違法的事。剛剛他坐在服務器後面,翻找茱麗葉的東西,提心吊膽,而此刻,他還心有余悸。他摸摸胸口,摸到口袋裏她的東西,也摸到劇烈的心跳。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恢復平靜,於是,他伸手去推資訊區的大門。就在這時候,門忽然被人向外推開,差點撞到他的指關節。推門出來的人是山米,是他認識的一個老技術員。山米急急忙忙沖出來,從他旁邊呼嘯而過。盧卡斯叫了他一聲,可是那個老技術員已經走遠了,一溜煙沖上樓梯,很快就不見蹤影。

而裏面的門廳也是一片騷動,大家互相大吼大叫。盧卡斯小心翼翼走進去,心裏很納悶,他們到底在吵什麽。他用手肘把門頂開,從門縫鉆進裏面,紙盒還是緊緊抱在懷裏。

一進到裏面,他發現不斷大吼大叫的人,好像就是白納德。這位資訊區的頭子站在十字旋轉門外,大聲咒罵那些技術員,一個一個地罵過去。盧卡斯看到辛姆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他是資訊區的警衛長。此刻他也正指著三個穿灰衣服的人破口大罵。盧卡斯被他們兩個嚇住了,站在門口不敢動。

接著,白納德發現他站在門口,忽然停住不罵了,立刻從那幾個技術員中間擠過去,快步走到他面前。那幾個技術員還在發抖。盧卡斯正要開口說話,他的長官卻好像沒注意到,眼睛一直盯著他手上的紙盒。

“就是這個?”白納德一把搶過那紙盒。

“這個——?”

“那賤貨的東西全部都在裏面嗎?”白納德猛然掀開盒蓋,“全部都在嗎?”

“呃……他交給我的就是這些。”盧卡斯有點結結巴巴。“馬舒說——”

“嗯,我知道。副保安官發郵件給我,說他抽筋。媽的,‘公約’裏當初為什麽沒規定保安工作應該要有年齡限制?哦,對了,辛姆!”白納德轉頭朝警衛隊長大喊,“馬上去會議室,馬上。”

盧卡斯伸手指向十字旋轉門和裏面的服務器房:“我想我該去——”

“你跟我來。”白納德伸手攬住盧卡斯背後,捏捏他肩膀,“這件事我要你也來參與。真他媽的這些狗屁技術員,這陣子,靠得住的技術員好像越來越少了。”

“這件事跟服務器有關嗎?目前十三號服務器需要——”

“那個不急。這件事更重要。”白納德拖著他走向會議室,那個大塊頭的辛姆走在他們前面。

辛姆走到會議室門口,推開門讓他們進去。盧卡斯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忽然皺起眉頭。盧卡斯跨進門那一刹那,忽然渾身打了個冷戰。他感覺到胸口在冒汗,胳肢窩和脖子上一陣熱,心驚膽跳。他仿佛看到自己被人抓起來丟到桌上,被人按住手腳,口袋裏的東西被搜出來,拿到他面前晃一晃——

“坐下。”白納德交代了他一句,然後把紙盒放到桌上,開始和辛姆一起檢查紙箱裏的東西。這時候,盧卡斯趕緊坐到椅子上。

“休假點券。”辛姆從紙箱裏拿出一疊紙。盧卡斯一直看著他手臂上鼓脹的肌肉,注意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辛姆從前也是技術員,不過,後來他身體越來越壯,顯然更適合另一種比較不需要用大腦的工作。他把那些休假點券拿到鼻頭嗅一嗅,打了個噴嚏,然後全身往後一縮。“聞起來像汗臭味。”他說。

“是偽造的嗎?”白納德問。

辛姆搖搖頭。白納德正在檢查那個小木盒。他拿起來晃了兩下,然後用指關節敲敲,聽到那些代幣在裏面嘩啦作響。接著他把木盒拿起來,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看看有沒有鉸鏈或是卡榫。

盧卡斯差點就脫口告訴他,盒子上有滑蓋,而且盒子打造得很精巧,幾乎找不到縫隙,顯然費了不少功夫。白納德嘴裏嘀咕了幾句,然後就把盒子丟到一邊。

“我們到底要找什麽?”盧卡斯問。他湊近桌子,拿起那木盒,假裝是第一次看到,正在研究怎麽打開。

“什麽都找。只要找得到他媽的線索。”白納德大吼一聲,瞪了盧卡斯一眼,“那賤貨到底是怎麽爬過那沙丘的?是她自己發明了什麽東西嗎?還是我們這邊的技術員做的?到底是什麽?”

盧卡斯還是搞不懂他為什麽會這麽生氣。是因為她沒有清洗鏡頭嗎?其實有沒有洗鏡頭應該沒那麽重要吧,反正兩個禮拜前才剛洗過一次,不是嗎?還是說,白納德這麽生氣,是因為他搞不懂她為什麽有辦法在外面撐這麽久?盧卡斯覺得這比較有可能。每次白納德無意間修好了什麽東西,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修好的,他自己就會暴跳如雷,就好像他弄壞了什麽東西一樣。他以前看過白納德發脾氣,可是這次不太一樣。他已經暴怒到極點,幾乎陷入瘋狂。盧卡斯可以體會他的心情,因為,如果他成功完成了某件事,可是卻搞不懂自己是怎麽辦到的,那他一定也會像白納德一樣氣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