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機器犬(第3/4頁)

我打斷了他的解釋:好啦,大宇先生,我對原因不感興趣,關心的是如何善後,我已經被用戶扣下來做人質啦。

大宇說,我們即刻空運一只新犬過去,同時付訖兩只死羊的費用。不過,新犬運到之前,我建議你把JPN98的程序稍作調整,仍可繼續使用。調整方法很簡單,只需把它的體內時鐘調慢,使其一天慢出來4分鐘,再把一天幹脆規定為23小時56分鐘,就能永遠避開病毒的發作。

你是說讓JPN98永遠忘掉這4分鐘?把這段“狼”的時間設定為不存在?

對,請你試試,我知道張先生的技術造詣,這對你來說是駕輕就熟的。

雖然我對這次的紕漏很惱火,但作為技術人員,我暗暗佩服大宇先生的機變。我掛斷電話,立馬就幹。到門口喚一聲JPN98,它應聲跑來,熱烈地對每個人搖著尾巴,一點不在意主人的眉高眼低。我按一下電源,它立即委頓於地,20分鐘後我做完了調整。

好啦,萬事大吉啦,放心用吧。我輕松地說。

巴圖和妻子顯然心有疑慮,他們怕JPN98的“狼性4分鐘”並沒真的消除。於是我在這兒多逗留了3天。3天後巴圖夫妻對JPN98已經愛不釋手了。它確實是一條精明強幹、善解人意的通靈獸。它的病症也已根除,在晚上零點時(也就是它的23點56分時),它仍然翹著尾巴忠心耿耿地在羊群外巡視,目光溫馴而忠誠。奇怪的是,盡管羊群曾兩次目睹JPN98施暴,但它們很快接受了它。是它們本能地嗅到它恢復了狗性?烏雲其其格說,留下它吧,我已經舍不得它了。巴圖對它的“歷史汙跡”多少心存芥蒂,但既然妻子發了話,他也就點了頭。

好了,閑話少敘。反正這次草原之行雖有小不如意,最後仍是功德圓滿。巴圖和妻子為我舉辦了豐盛的送別宴會,我們喝得淚汪汪的,大嘆“相見時難別亦難”,“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等。巴圖還沒忘了給我找老婆那個茬兒,說,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找一個比烏雲其其格還漂亮的姑娘給你郵到青島去!

JPN98似乎也憑直覺知道我要離去,從外邊進來,依依不舍地伏在我膝下。我撫摸著它的背脊,想起那兩只可憐的羊羔,就對巴圖說,哥們兒,JPN98害死了你的兩只羊羔,我向你道歉,我馬上就把大宇會社的賠償金寄來。盡管這樣,我還是很抱歉,非常非常抱歉。巴圖瞪著我說:你小子幹嗎盡說這些沒油鹽的話?再不許說一個賠字……

我們的互相禮讓被JPN98打斷了。從聽到我說第一個“抱歉”時,它就豎起了耳朵。以後每聽到一聲“抱歉”,它的脊背就抖一下。等聽到第三聲時,它已經站起來,生氣地對我吠叫。那時我的腦袋已不大靈醒了。喝酒人的通病就是這樣,喝下的酒越多,越是禮貌周全君子謙謙。我自顧說下去:

那不行,義氣是義氣,賠償是賠償——JPN98,別叫!讓最好的朋友受了損失,我能心安嗎?我誠心誠意向你道歉——JPN98,你幹什麽?

JPN98已經拽著我的褲腳奮力往外扯,兩只忠誠的狗眼惱怒地盯著我。三人中只有烏雲其其格沒喝暈——其實我也灌了她不少——機敏地悟到是怎麽回事,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哈,JPN98還挺有自尊心哩,挺有原則性哩。

她向兩個醉鬼解釋:知道它為什麽發火嗎?它覺得受了天大的冤枉。你說它殺死了兩只羊羔,但它根本不記得它幹過,能不生氣嗎?倒也是,那只能怪它體內的病毒,確實怪不得它呀。我醉眼蒙眬地說:真的?那我倒要試一試。我站起來,對巴圖行了個日本式的90度鞠躬,一字一句地說——同時斜睨著JPN98:

巴圖先生,我為JPN98的罪行正式向你道歉——

JPN98暴怒地一躍而起,將我撲倒在地,鋒利的鈦合金牙齒在我眼前閃亮。巴圖和妻子驚叫一聲——但是不要緊!我看得出,它的目光仍是那麽忠誠,只是多了幾許焦灼和氣惱,像是對主人“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惱羞成怒,大喝道:王八羔子,給我趴下!它立即從我身上下去,乖乖地趴下,委屈地斜睨著我。過來!它立即向前膝行著,信任地把腦袋向我伸過來。我啪地摁斷了它的電源,拎起來扔到提箱中,沉著臉說,實在抱歉,只有拎回去換條新的了。你看它的錯誤一次接一次,誰知以後還會鬧出什麽新鮮招式哩。

烏雲其其格已經笑得咯咯的,像個15歲的小姑娘。不不,她嚷道,留下它吧,這算不得什麽錯誤,只是自家孩子的一點兒小脾氣。我看它蠻有個性的,蠻可愛的。留下它吧,巴圖,你說呢?

她央求地看著丈夫——這是做給我看的,實際上我早知道這兒誰當家。巴圖很像個當家人似的,一揮手說,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