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克羅茲(第2/5頁)

他緩緩把手從胸部移到肩膀。他現在已經記得他被霰彈槍擊中後,希吉又用他的手槍朝他開了好幾槍,而第一發子彈就是射在……這裏。克羅茲的手指在二頭肌上方的肉裏摸到一個很深的凹槽,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凹槽裏同樣填滿了濕濕粘粘的東西。碰觸這傷口引起的疼痛,讓他感到暈眩與不適。

在他左側肋旁還有另一道子彈劃過產生的凹槽。光是把手伸去碰觸那傷口,就讓他筋疲力盡——他大聲喘氣,甚至一時失去意識。

等恢復部分意識後,克羅茲才發現沉默已經將一顆子彈從他腋下的肉中挖走,並且把她使用在他身上其他部位的異邦藥膏貼在傷口上。從他呼吸時感受到的痛苦,以及背部疼痛與腫脹的狀況來判斷,他猜這顆子彈至少打斷他左側一根肋骨,接著方向偏轉,最後停在他左側肩胛骨附近的皮膚底下。沉默應該是從那裏取出子彈的。

他使用他所剩不多的力氣,花了好一陣子才將手往下移,去摸讓他痛得最厲害的傷口。

克羅茲不記得左腿曾被子彈射中,但是從膝蓋上方與下方的肌肉傳來疼痛,讓他確信有第三顆子彈射穿,他幾根發抖的手指可以摸到子彈射入及射出的孔。子彈只要再射高兩英寸,就會射中他的膝蓋,這等於奪走了他的腿;而且可以肯定,沒有腿他不可能活得下去。那地方也同樣用藥膏包起來,雖然他可以感覺到那裏已經結痂,但是血似乎沒有流到那裏。

怪不得我好像快被高燒燒死了。我即將死於敗血症。

接著他發現,他感受到的高溫有可能不是身體發燒所致。毛皮毯的保暖效果極佳,而且睡在他身旁的沉默女士的赤裸胴體傾瀉出大量的熱,讓他在……多久了?幾個月?幾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完全的溫暖。

克羅茲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蓋住他們兩人的毛皮毯最上端推開,讓一些冷空氣進來。

沉默稍微動了一下,不過並沒有醒來。在帳篷內昏暗的光線下,他盯著她看。她看起來像個小孩,也許像他表弟艾伯特幾個才十幾歲女兒當中的一位。心中這麽認定後,他還想起曾經和她們在都柏林的一片青草地上玩槌球。之後克羅茲再度進入夢鄉。

她穿著毛皮外衣跪在他面前,兩手張開相隔約有一英尺,一條用動物肌腱或腸胃制成的細繩,正在她張開的手指與大拇指之間舞動。她以肌腱為細繩,用手指在玩“貓之搖籃”的兒童遊戲。

克羅茲沒表情地看著她。

在肌腱細繩繁復交叉的過程中,有兩個圖案反復浮現。第一個由三圈繩帶組成,在上方構成兩個三角形,就在她兩根拇指內側,不過這圖案中央下半部有個雙重環圈,呈現出一個尖形圓頂。第二幅圖案——她的右手往外拉得更遠,幾乎只有兩條細繩延伸到左手,而且在那裏的繩圈只纏繞過拇指和小指——是個由兩條細繩形成的復雜環路,看起來像個卡通人物,有四只卵形的腿或鰭狀肢,以及一個由繩圈表示的頭。

克羅茲完全不知道這兩個圖形的意義。他緩慢地搖頭,讓她知道他並不想跟她玩。

沉默女士靜靜盯著他看了幾秒,深色的眼睛正對著他的眼睛。接著她動作優雅地將兩只小手合起來,讓圖案消失,並把細繩放進他喝湯的象牙碗裏。一秒鐘後,她就穿過蓋在帳篷出口處的幾層帳篷垂門爬了出去。

克羅茲被那幾秒鐘內吹進帳篷的冷空氣嚇了一大跳。他試著爬向開口,他必須看看自己到底在哪裏。周遭的呻吟及迸裂聲似乎在告訴他,他們還在冰原上,也許很靠近他被槍擊的地方。克羅茲完全不知道希吉埋伏偷襲他們四人那件事是發生在多久以前,但是他很希望那只是幾小時前,頂多一兩天前。如果他現在離開,可能還來得及在希吉、門森、湯普森及艾爾摩出現在解救營並傷害更多人之前,回去警告他們。

克羅茲的頭和肩膀可以移動幾英寸,但還是沒有力氣從毛皮睡毯下面抽身,更別說是爬到出口、穿過馴鹿皮制的帳篷垂門往外看了。他再次人睡。

稍晚沉默女士把他叫醒,他甚至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天,或者沉默女士是不是在他睡覺時進出帳篷好幾次。穿過馴鹿皮射進帳篷的光還是一樣昏暗,帳篷還是靠那幾盞燃燒皮下脂肪的油燈照明。地上用來當儲藏區的冰雪凹槽裏,有一片新鮮的海豹肉。克羅茲看到她把厚重的毛皮外衣脫掉,只穿著一件短褲。褲子有茸毛的那一面朝內,外面那層柔軟皮的顏色比沉默女士的褐色皮膚淡一點。當她再次跪到克羅茲面前時,她的乳房晃動著。

突然間,細繩之舞再次在她手指間跳起。這次靠近她左手的小動物圖案先出現,接著她放松細繩,重新糾扭,然後在她兩手中央又出現了略尖的卵形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