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多雨的清明(第2/2頁)

市民族宗教事務局易局長態度和氣地向範哲介紹旁邊一眾人等,範哲這才知道,這裏大多數人來自民政局,其中還有國家民政部福利司的一位處長。易局長介紹那位中山裝的是江蘇省民政廳的“徐科長”,他大概也意識到這種說辭有些蒼白,介紹時聲音明顯偏低。

事情並不復雜,大概意思是從下個月起,為體現全社會對孤殘兒童的關心,民族宗教事務局要求聖心堂派出一批信仰虔誠,同時具有良好溝通能力的教友,同其他宗教機構及場所派出的人員一道,進駐南京以及周邊幾個地市的兒童福利院。範哲這才想起這個文件自己一個月前曾經見到過,但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開始實行了。

“對孤殘兒童的關愛是全社會應盡的義務,這方面我們宗教界有著不容推卸的責任。聖心堂一貫遵守國家宗教政策,愛國愛教,具有廣泛的社會影響力。在這次活動中,我市天主教會將以聖心堂教友為主要骨幹,希望你們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一分力量。據我們所知,聖心堂一直以來就有扶助孤殘的傳統,至今仍收養著三位無父無母的孤兒。”易局長說這話時很熱情地牽過旁邊範小的左手,對著南京電視台的攝影機笑容可掬。

範哲聽到這話有點兒擔心,不過看來範小並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這讓他放心了一些。其實小小一直比同齡人早熟,她大概明白這樣的場合不比平時,臉上很適宜地露出淺淺的笑容。

民政部的那位處長最後做了例行總結,強調了幾個其實已經強調過的問題。範哲感覺他講話時似乎比較在意“徐科長”的反應,但後者一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整個給人的感覺有點兒像是一位純粹的觀察者,記錄但不予評判——或者說是暫時不予評判。

送走了人群,範哲開始繼續忙碌。原先被強占不退的幾間房子已經順利收回來了,現在有一個小型施工隊駐在聖心堂,負責恢復這幾間房的原貌。聖心堂初建於十九世紀末,一九二幾年的時候曾毀於戰火,現在的大部分建築都是後來重建的。教堂坐北朝南,平面呈十字形,內部空間主要分為三部分,中間是高聳的中廳,兩邊則是相對低矮的側廊。堂內天花板為圓弧拱頂,富於變化。在教堂正中祭壇上設有聖母像,這一點同不設聖像的基督教有很大不同。祭壇後部中央有一座鐘樓,裏面至今還保存著幾塊清代的碑刻。

接到韋潔如電話的時候,範哲正和施工隊商量怎麽拆掉一堵墻。原先住這兒的那戶人不知為什麽用許多碎瓷磚在墻上砌了圖案,花裏胡哨的不倫不類。這幾個月,他去幾家高校比較勤,到南信大也有幾次。有一次還同韋潔如遇上,當時韋潔如顯得很高興,她大概以為範哲是來找自己的,範哲有些尷尬地解釋自己是約了其他人。不知道是否是多心,他看到似乎有一絲淡淡的失望自韋潔如眼裏劃過。教授們對於這位找上門來的“神父”的態度都還算友善,畢竟學校職能部門事先通知過,沒有人當他是騙子,不過見面後的效果就千差萬別了。範哲大概總結了一下,發現身體差的、年紀大的以及性格內向的人好像對此更感興趣一些,這個結果讓他不大滿意——這些人像是把整個事情當成了某種實用性的東西,這不是對待信仰應有的態度。但範哲並不急切,相比以前的情況,現在的環境已經很不錯了。實際上這幾個月來,整個教區的教友數量已經增加了四倍以上,這片長期與基督處於半隔絕狀態的土地正在重新沐浴“主”的光輝。不過新增的教友大多數是範哲所定義的“普通人”,他們對身邊大眾的影響比較有限,這更讓範哲堅定了在高校教師群裏發展信眾的決心——雖然這個任務看起來的確很不容易。

韋潔如的電話讓範哲稍感意外,電話那邊的聲音顯得有些幹澀,“我也知道這很突然,如果不是因為提出建議的一方……非常可信,我也不會向你提出這麽冒昧的要求。畢竟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你就直說吧。”範哲盡力猜測韋潔如會提出怎樣的要求。

“我父親兩個星期之前去世了。我剛處理完喪事回來。”

“哦。”範哲點點頭,靜等下文。

“你也知道,我兒子以前一直跟著外公住在四川老家。我接他到這邊來剛幾天就接到了一項……工作,是絕不可能推掉的那種。我提到孩子的事情,結果靳豫北他們向我建議了你,說你們聖心堂能給予他很好的照顧,同時他們會給予必要的協助,經濟等方面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要離開多久?”範哲話一出口便自覺打住,“算了,我還是不問了。孩子的事你放心吧,他會得到很好的照顧。我們有這方面的條件和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