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墓碑·年獸·滅門(第3/7頁)

天色漸漸黑下來,風掃過樹葉發出沙沙聲。兩個人在沉默中拾階而上,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景山頂上的萬春亭。遊客已經漸漸散去,只偶爾會有一兩個人匆匆而過。

這時冷淮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來聽了聽,回復道:“知道了。好吧,你送過來。”放下電話後,他有些歉意地對杜原說:“你餓了吧,我這個人有時會忽略別人的感受。小劉馬上送點兒吃的東西上來。”

十來分鐘後,杜原面前的石桌上已經擺開了一堆吃食,以鹵菜為主,居然還有半只切好的南京桂花鴨。

冷淮搓了搓手,“這桂花鴨是你的家鄉菜吧。我知道你喜歡喝酒,我現在很少沾酒了,今天就算是破戒陪你吧。”

杜原擺擺手,“現在我整個心裏就想知道一件事情:天年究竟是什麽?別說吃飯了,要是不弄清楚這個問題,我今天晚上肯定會通宵失眠的。”

冷淮笑了笑,還是給杜原倒上滿滿一小碗酒,足有三四兩。茅台特有的濃烈香氣彌漫開來。冷淮舉起碗抿了一大口,愜意地籲出口長氣。杜原也配合著喝了口酒,靜靜等待下文。

“景山說是山,其實海拔還不足百米,相對高度更是只有四十多米。”冷淮開口了,也許是因為酒精的關系,他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但因為是紫禁城裏的最高點,再加上周邊新修建築的高度一直受到嚴格限制,所以景山還是頗具氣勢。”冷淮隨手指了指西南邊,“我住的地方不算遠,以前很喜歡帶著女兒到這裏散步,那時她年紀還小,正好適合爬這種小山。我喜歡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到景山頂上。登上萬春亭眺望風景,你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整個北京城變得既近又遠。唉,近來實在太忙,我也是很久沒來過了。”

杜原四下眺望,北面中軸線上是暮色中的鼓樓。西邊沒有任何遮攔,北海偌大的湖面盡收眼底,滿池碧波在暮色中像一片綢緞,中間的瓊島小得那麽可愛。當然,最壯觀的永遠是南面故宮那一大片金黃色的屋頂。在所有關於中國的描述裏,那裏都儼然成了這個古老國度最顯著的標志和象征。

但冷淮的目光卻掠過這一切,停留在了天穹之上。北京天氣晴朗的時候很多,但在城市的燈光汙染下,天空中的星辰總是暗淡而稀疏,像一把隨手撒落的玻璃碴兒。

“那裏是人馬座。”冷淮指著一個方向說。

“對西方人的星座那一套我不太熟。”杜原看著那個方向零落的幾顆星星,有些尷尬地說,“對中國傳統的二十八宿我的了解還多一些,當年學物候的時候打過些基礎。”

“當年我也學過這門課。”冷淮慢條斯理地咀嚼著,“中國古人相信星象會影響到氣候。比如《詩經》中就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以及‘月離於畢,俾滂沱矣’等句子描寫季節與天氣,唐人李淳風的《乙巳占》即是一部包含占星術與氣象學的專著,而諸葛亮觀星象借東風的典故更是家喻戶曉。”

杜原有些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不過現在看來,古人把星星和天氣扯一塊兒實在是荒唐了,那些多少億萬公裏之外的東西,怎麽可能主宰刮風下雨的事?這也難怪,那時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星星離我們有多麽遠。”

冷淮似乎沒有聽見杜原的話,又或者是聽見了卻不打算理會,“很多人分不清人馬座和半人馬座,其實它們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相隔很遠。實際上,中國的北方地區根本就看不到半人馬座,它從來都在地平線以下。”

“你想告訴我什麽?”杜原意識到冷淮帶自己到這裏一定有什麽目的,“能直接一點嗎?”

“在天空所有的星座當中,人馬座其實是很特別的。”看到杜原有些急躁,但冷淮不為所動,依然按照原有的節奏往下說。

“有什麽特別?”杜原耐住性子問,不知不覺中,他面前的碗已經空了,“關於人馬座是不是有什麽不一樣的傳說故事?”

“說起來,人們更熟悉的其實是半人馬座。宇宙中除了我們的太陽之外,離地球最近的恒星就位於半人馬座,好像很多科幻作品都曾經拿這個說事兒。但除了距離近一些之外,半人馬座其實是個很普通的所在。但人馬座就不同了。”說到這裏冷淮稍稍停頓了一下,“西方星座的說法起源於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古巴比倫。據說現在所謂的黃道十二宮等星座名稱,在大約五千年以前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時代就已誕生。此後,古代巴比倫人繼續將天空分為更多區域,提出新的星座。不過我想古人設立星座的原始動機應該非常簡單,只是為了給夜晚的天空標注方位。”

冷淮停下來,為杜原斟滿酒,把瓶子裏還剩下的一點兒全倒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