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偵探在及時行樂派對(第3/5頁)

“見鬼。”她抓住我的手腕,“但我給你的一切,事成之後你都要還我。你發誓。”

“我發誓。”

“而我也發誓,”她說,“如果你傷害他,你會巴不得自己仍舊待在監獄裏。”

我看著那個年輕人。他靠在樹幹上,眼睛半閉,幾乎像是睡著了。

“蕾夢黛,我沒打算傷害他。好吧,也許稍微傷他一點兒自尊。對他有好處。”

“對別人有好處的事向來不是你的強項。”

我攤開雙手,略一鞠躬向她告辭,然後去見那個偵探。

伊斯多很警覺。他四處走動、觀察、推理,從來來往往的隔弗羅之下看出各種行為模式:這兒是那位作曲家在逗引旁人稱贊自己,等會兒默工要演奏的就是他的作品;這邊有一個默工復活主義者,正遊說安如捐款支持自己的事業。他嘗試撇開眼睛,專注感受,用心靈的指尖拂過周圍的一切,像閱讀盲文一樣閱讀現實,尋找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晚上好。”

伊斯多的專注被打破。他擡起頭,面前是個深色皮膚、戴白色領帶的男人。陌生人比伊斯多稍矮,看不出年齡,馬甲上閃爍著裝飾性的金表——在伊斯多看來過於浮誇了。盡管螢火蟲照明稍嫌黯淡,他依然戴著藍色太陽鏡。他翻領裏夾了朵特別鮮艷的紅花,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女性香水味,清新的松樹香氣。

那人摘下眼鏡,厚厚的眼皮讓他的笑容顯得滄桑。他眉毛顏色很深,幾乎像是勾畫出來的。他的隔弗羅小心地關閉著。

“嗯?”

“抱歉,我在找……怎麽說的,私密的地方?”

伊斯多皺眉道:“抱歉,什麽?”

“就是……那個,方便,你明白?”

“噢。你是異星客?”

“對。吉姆·巴內特。恐怕我不大知道怎麽在這裏走動。”那人敲敲太陽穴,“我的大腦,還沒調整,明白?能幫我嗎?”

“當然。”伊斯多傳給對方一小段共同記憶,指明城堡裏洗手間的位置。與此同時,代表頭痛即將來襲的刺痛一閃而過。也許是工作強度太大了。

那人咧開嘴,拍拍他肩膀,“啊!多麽方便,非常感謝。祝你愉快。”說完他便消失在人群裏。

伊斯多正考慮要不要派一個衛兵默工留意此人,卻又被附近一處廣場的異狀吸引了目光。有個打扮成水星日的矮個男人,看著十分眼熟。此人渾身閃耀著銀色,散發著熱氣,頭戴一頂帶翅膀的頭盔,正跟一個年輕女人交談——她打扮成雙子座,功能霧投影忠實地模仿著她的一舉一動。男人的眼睛緊緊盯著遠處的某個地方。

伊斯多對一個默工耳語幾句,自己走到那對男女身邊,碰碰男人的肩膀。

“阿德裏安·吳。”

記者嚇了一跳。

伊斯多道:“咱們談談。”

“可我有請柬。”吳抗議道,“安如自己到處撒請柬來著。這報道我不能錯過。不過在這兒看見你我倒是挺吃驚的,有什麽需要讓讀者知道的情況嗎?”

“沒有。”伊斯多皺起眉頭,“你在拍模擬照片嗎?”

“那個嘛——”

一個攻擊型默工無聲地走到伊斯多身旁,沒有面孔的腦袋盯著記者。聽不見的次聲波嗡鳴環繞著默工,震動著伊斯多的胸腔。吳瞪著默工。

伊斯多說:“這兒的安保由我負責。”

“可是——”

“東西給我,我就讓你留下。”

吳摘下頭盔,從上面擰下一個圓柱體遞給伊斯多。模擬相機,看樣子由下巴上的系帶觸發。這種原始儀器使用感光膠片,因為過於簡單,反而不受隔弗羅影響。

“謝謝。”伊斯多又朝雙子座點點頭,“跟這人講話千萬當心。他鬧出麻煩了就告訴我。”他朝吳微笑道,“你可以以後再感謝我。”

第一支舞已經開始。伊斯多覺得應該獎勵自己,於是找了杯白葡萄酒。他看看時間:安如還剩一小時,之後就是早已定好的死亡時刻。

也就在這時候,他才發現鏈子上的纏結指環不見了。他的心臟一陣劇烈跳動,趕緊瞬目與藍墨鏡會面的情形。他發現陌生人偷了指環,動作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對方先從鏈子上摘下命表、再拿走指環、又把命表放回去,整個過程只花了幾秒鐘,期間一直與伊斯多交談,而且用隔弗羅盡可能遮掩了自己。

伊斯多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瀏覽派對的幾處廣場,又將那人的共同記憶發送給奧黛特和默工衛兵。但那人不見了,要麽已經離開,要麽就是用隔弗羅掩蓋了行蹤。他發瘋似的四處走動,企圖定位所有沒有敞開的隔弗羅。他毫不懷疑那人就是賭王若昂,而且那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就藏在某個隔弗羅模糊效果底下。可那人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他為什麽來跟我說話?只是為了嘲弄我嗎?或者——他再次感到一陣古怪的頭痛,還有一種奇特的既視感,好些面孔在眼前閃過,仿佛他同時身處兩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