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偵探與建築師(第2/5頁)

他在一株櫻桃樹下站定,吸進花香,幫自己醒醒腦子。他的對手不過是個尋常的魂靈兒盜版分子,只不過多了些名氣,多了點兒花哨的派頭。賭王同樣會犯錯,而伊斯多一定會找到他的錯處。

他咬著牙朝大道側面的小巷走,去命表師的店鋪。

“有意思。”命表制作師透過一只很大的黃銅鑲邊接目鏡打量著安如的命表,“嗯,我想我能告訴你這是怎麽回事。”

目鏡的鏡片上閃爍著數碼信息。命表師是個中年男人,又高又瘦,穿了件撕掉了袖子的黑色T恤。他一頭藍發,胡須枯黃,耳朵被嵌入設備和耳環拉得長長的。他的工坊是量子物理實驗室和鐘表匠工作間的結合體,嗡嗡叫的漂亮盒子周圍飄著全息圖像,木制工作台上整整齊齊地擺滿微型機械和各種工具。背景音樂十分狂暴,命表師一面工作,一面隨著節拍發瘋般猛點腦袋。伊斯多把安如的事告訴了他,命表師表示非常樂意幫忙。不過這人不時向伊斯多投來色迷迷的目光,他很費了幾分力氣才能當這種目光不存在。

命表師的手套指尖帶著鉗子,相當於一只長著指頭的迷你小手,可以進行分子水平的操作。他用鉗子從命表裏夾出一樣東西。即使對著燈光,那東西也只是勉強可見:一只肉色的小蜘蛛。他把它裝進一只臨時物質小氣泡,將它放大。它變成了昆蟲模樣的怪物,足有手掌大小。伊斯多拿出自己的放大鏡,惹來命表師好奇的目光。

“這小寶貝兒肚子裏有EPR態。”命表師說,“它拱進儲存命時的離子阱裏,用肚子裏的東西纏結離子阱的量子態,再發個什麽信號——砰,量子態就被傳走了。量子機械手冊裏最古老的把戲,不過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用這種辦法偷命時。”

伊斯多問:“接收的人在哪兒?”

命表師雙手一攤,“哪兒都有可能。庫撲特並不需要很強的信號,接收方甚至可能在太空裏。對了,這小蟲子肯定不是本地居民。要我猜的話,我賭索伯諾斯特。”他朝地板上啐了一口,“希望你逮住他們。”

“我也一樣。”伊斯多道,“謝謝你。”他環顧商店,玻璃櫃台裏的命表有種熟悉的感覺,有什麽東西觸動了他的心弦——

一只命表。一個沉甸甸的黃銅表蓋。一條銀表帶。一個詞:提貝美斯尼爾——

這段記憶是打哪兒來的?

“你還好吧,孩子?”命表師問。

“嗯,我沒事,坐會兒就好。”量子鐘表匠給了他一把椅子,伊斯多坐下來,閉上眼,重新檢視派對的外記憶。在那兒:就在他跟竊賊說話之後、在竊賊偷走安如的命時之前,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仿佛看見了重影。這是當然!如果竊賊用了伊斯多的身份密鑰來偽裝成伊斯多,那期間創造的外記憶伊斯多自然有訪問權限。

“能請你把音樂關小些嗎?”

“當然,當然。要不要喝杯水?”

伊斯多揉著太陽穴,仔細篩選記憶,將屬於自己的記憶與不該屬於自己的記憶分開。他看看他的命表。那是他的命表。還有其他念頭:一閃而過的建築圖紙、臉上有疤的美麗女人、翅膀閃爍的蝴蝶飛船。還有情感:傲慢、自信、浮誇。伊斯多怒火中燒。我一定會抓住你。他暗想,等著瞧吧。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睜開眼接過對方遞來的水,猛灌一大口。“謝謝你。”他深吸一口氣,“還有一個問題,之後我就不再煩你了。你見過這只表嗎?”他將剛才那只表的共同記憶傳給命表師。

那人琢磨了一會兒,“原物怕是沒見過,瞧著倒像老安東尼亞的手藝。她的鋪子離這兒兩條街,告訴她是賈斯丁讓你去的就行。”他朝伊斯多擠擠眼。

“再次感謝,”伊斯多說,“你幫了大忙。”

“別這麽說。如今很難遇到欣賞命表的年輕人了。”他咧開嘴,沒戴手套的那只手放到伊斯多大腿上,“當然了,要是你真的有心表達謝意,咱們總能想出些法子——”

伊斯多拔腿就跑。在他身後,音樂的轟鳴再度響起,夾雜著大笑聲。

“對,我記得。”安東尼亞說。她一點也不老,至少外表不老:或許已經換了三四具身體了,如今是個小個子、深色皮膚的印第安女性。她的店明亮又整潔,鐘表旁擺放著贊西設計的珠寶。收到伊斯多給的共同記憶,她馬上用臨時物質打印出一個模型,拿在手裏掂量著,用鮮紅的指甲敲打它。

“應該是很久以前了。”她說,“看這設計,大概二十個地球年。客人想要一個特別的小機關,可以把東西藏在裏面,按下幾個字母組合才能打開。多半是送給情人的禮物。”

伊斯多問:“買它的那個人,你還能想起點什麽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