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4頁)

他不等我回答就繼續說道:“聽著,孩子——大部分女人都是愚蠢的傻瓜,頭腦幼稚。但她們的心胸比我們寬廣得多。因此,她們當中的勇敢者更勇敢,她們當中的好人更好——而卑鄙的則更卑鄙。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人比你更男人,你冤枉了她。”

我的內心極不平靜,難以判斷他是在敘述事實,還是又在操縱我。

我說:“也許是這樣。也許我冤枉了好人。不過,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這也不能使你的所作所為變得體面起來,而是更糟糕。”

他沒有回避,接受了我的看法,“孩子,如果我失去了你的尊重,我感到很遺憾。但是,如果出現類似情況,我還會這樣做。對於這種情況,我別無選擇,就像戰場上的指揮員一樣無法選擇。我比戰場指揮員的選擇余地更小,因為我在戰鬥中使用的武器不一樣。我向來狠得下心腸。這也許是好事,也許是壞事——但這是工作需要。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你也會這樣做。”

“我不可能處在你的位置。”

“去休個假吧。好好休息休息,思考一下這些問題。”

“我不是要休假——我要的是一去不回頭。”

“可以,請便。”

他起身離開。我說:“等一下——”

“怎麽?”

“你曾經向我保證過,我還記著呢。是關於那個寄生蟲的——你說過我可以殺了它,親自下手。你用完了嗎?”

“是的,我用完了,不過——”

我開始下床。“沒有‘不過’。把你的槍給我;我現在在就要去殺了它。”

“你做不到,因為它已經死了。”

“什麽?你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答應過你。可是在我們強迫你——強迫它——說話的時候,它死了。”

我坐下來,開始渾身顫抖著哈哈大笑。狂笑一開始就停不下來。我不喜歡這樣,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老頭子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振作起來!你會生病的。我很遺憾,但是這沒有什麽可笑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啊,太可笑了。”我說,我仍然在抽噎,在笑個不停,“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滑稽的事。你讓你自己蒙羞,毀了我和瑪麗——結果卻是一場空。”

“啊?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我知道——我知道當時發生的一切。你甚至沒有戰勝它——戰勝我們,我應該說。以前不知道的,你們現在仍然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才見鬼!”

“你知道才見鬼。”

“這是一次比你想像的大得多的成功,孩子。寄生蟲死之前,我們確實沒有直接從它身上榨出什麽——但我們從你身上獲得了有價值的東西。”

“從我身上?”

“昨天晚上,我們昨天晚上做的。你被麻醉了,進行了心理分析,測了腦電波,進行了其他方面的分析,把你知道的一切都榨出來了。寄生蟲向你泄露了秘密,你擺脫它之後,這些秘密仍然保存在你的腦子裏,等著進行催眠分析。”

“什麽?”

“它們住在哪兒。我們知道了它們從哪裏來,就能反擊了——泰坦星,土星的第六顆衛星。”

他說這些的時候,我的嗓子裏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窒息——我知道他說得對。

“我們把它從你身上弄下來之前,你掙紮得很厲害。”他回憶說,“我們不得不按住你,免得你再傷自己——傷得更重。”

他沒有離開,而是把瘸腿挪到床上,坐在床沿,點上一枝香煙。看樣子,這種親近姿態讓他很不自在。我也不想再和他作對了;我感到頭暈,有些情況我也要弄清楚。泰坦星——距離很遠。火星是人類到過的最遠的行星。只有一次向木星的衛星發射過探測器,“海墳遠征”號,但它一去不復返,再也沒有回來。

但我們可以到達那裏,只要有那裏的充足理由。我們要搗毀它們的老巢!

最後,他站起來要走。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我又一次叫他:“爸爸——”

我已經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他了。他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怎麽,孩子?”

“你和媽媽為什麽叫我‘伊萊休’?”

“哦?為什麽,因為當時覺得這個名字合適唄。這是你外公的名字。”

“哦,我得說,這個理由不允分。”

“或許不充分。”他又一次轉身要走,我又一次叫他。

“爸爸——我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媽媽?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嗯——她非常像瑪麗。對,非常像瑪麗。”

他沒有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轉過身去,拖著笨重的腳步出去了。

我轉過臉面對墻壁。過了一會兒,我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