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6頁)

接著便開始了等待。但索比還有那些和他一樣負責火控計算機的人卻不是這樣。他們汗流浹背,因為在接下來的幾分鐘或者幾個小時裏,可以說西蘇號上所有生命都掌握在他們手裏了。這些火控計算機以毫秒為單位分析著從模擬器中傳來的數據,由此決定導彈發射裝置是否能擊中目標,並對四個問題提供答案:發射“可能”或“不可能”,己方飛船可不可能用切斷動力的方式改變自己的方位,對方飛船能否用這種辦法改變方位,雙方飛船是否同樣可以改變方位。自動系統可以獨立處理這些答案,但機器是不會思考的。設計每台電腦時就考慮到,一半因素取決於操作人員的判斷:遙遠的五分鐘以後會出現什麽情況?或者,如果目前局勢發生變化,會出現什麽情況?如果情況是在不斷變化的……以及在這種情況下,能否擊中目標。

對這些變量的分析取決於人的判斷力。一個操作者憑直覺獲知的預測可以挽救或者喪失一艘飛船。一束麻醉光是以光速前進的,導彈卻最多只能達到每秒幾百公裏,不過也會出現這種局面:襲擊者逼近了,商船進入了鉛筆粗細的麻醉光的有效射程以內。襲擊者發射了麻醉光,在此之前,貿易船已經射出了自尋的導彈……當劫掠船炸成一片原子塵埃以後,被擊中的商船仍然會生存下來。

可是,如果操作人員心太急,早了幾秒鐘動手,或者過分小心,動作慢了幾秒鐘,他便可能失掉自己的飛船。太著急的話,導彈會因過早發射而擊不中目標;太謹慎了,導彈就會永遠沒有機會發射出去。

顯然,上了年紀的老人不適合做這種工作。最好的火控人員應該是青春煥發的男女,他們腦子活動快,行動迅速,富有自信心,沒有條條框框,並能憑直覺精確地抓住種種變化關系。他們不怕死,因為他們還沒有想到過死。

貿易船必須隨時注意發掘這樣的年輕人,而索比似乎正好具有數學上的天賦,當然,他還有其他方面的才能,譬如不怕壓力下好國際象棋,能打快球。他的指導老師是傑裏·金索維,也就是他的侄子和室友。傑裏在家庭中是小輩,但年齡似乎比較大。離開計算機房,他叫索比“叔叔”,但是在工作中,索比卻必須稱他“右舷高級火控員”,還要加上“先生”兩個字。

在向洛希安躍遷的漫長而又黑暗的幾個星期時間裏,傑裏一直負責訓練索比。計劃是讓索比學習營養液栽培法,傑裏自己則是高級押貨員。但是這艘船上已經有許多農業工作人員了,在太空飛行中,押貨員們歷來沒有什麽事情可幹。於是克勞薩船長就叫傑裏在計算機房好好訓練索比。

在商船處於加速至光速飛行的半星期中,全船都保持著戰備狀態,每個戰鬥崗位都要兩個人值班。傑裏的下級火控員是他妹妹瑪塔。計算機有雙聯控制台,每個控制台都可以用選擇開關進行操作。戰備狀態下,兩個人並排坐著,傑裏負責操作,瑪塔則隨時準備接班。

索比緊張地學習了一段時間,了解如何操作火控電腦。之後,傑裏讓索比負責一個控制台,瑪塔管另一個,他自己則從指揮室裏輸入要求他們解決的問題。每個操縱台都有記錄,還可以查看每個操作者定下的決心,並與以往的戰鬥資料作比較。過去的所有戰鬥資料,不管是威脅還是實戰交火,都一一記錄在案。

沒過多久,索比就覺得頭疼了——瑪塔比他強得多。

於是索比越搞越糟。每當弄得滿頭大汗,極力猜測一度出現在熒光屏上的劫掠船的意圖時,他便會痛苦地意識到自己身邊苗條漂亮的黑發姑娘正用她敏捷的手指精細準確地在鍵盤和旋鈕上操作著,修正偏差和航線,從容不迫,不慌不忙。過後又會發現,他的同伴“挽救了飛船”,而他自己卻恰恰相反。真是讓人無比屈辱的經歷。

更糟的是,他下意識中意識到她是個姑娘,自己卻不知道這一點,只感到她使自己心神不定。

一輪操作完成以後,傑裏在指揮室裏大聲喊道:“演習結束,不要走開。”不一會兒,他從裏面出來,檢查他們的錄像帶,像旁觀者一樣看了感光紙上的演習分數。傑裏對著索比的操作記錄噘著嘴說:“見習生,你射擊了三次……你朝五萬公裏以外的敵人開火,一次都沒命中。我們不在乎費用——只不過是奶奶的心血而已。但是,我們的目的是把賊船炸掉,而不是嚇它一跳。你必須等到可以射擊的時候再開火。”

“我已經盡力了!”

“盡得不夠。現在瞧瞧你的,妹子。”

這種親密稱呼讓索比更窩火了。兄妹倆關系很親密,所以沒管那些正式稱謂。索比也想用比較親密的稱呼,卻碰了個一鼻子灰。他是“見習員”,而他們是“高級控制員”和“初級控制員”。索比沒有辦法,因為在訓練階段,他只能是小學生。一個星期以來,在不訓練時他叫傑裏“繼侄”,而傑裏則謹慎地以家庭稱謂稱呼他。可後來,他覺得這麽做太傻了,於是不管在哪兒都叫他傑裏。但只要是在訓練,傑裏仍然管他叫“見習生”,瑪塔也這麽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