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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浮現在我腦海中:那瘋狂的追趕,把我們追得從海伯利安逃出,穿越大半個聖神空間,無數人沒命追趕,聖神星艦、火炬艦船、戰鬥機、海兵、瑞士衛兵,天知道還有什麽——包括那個女魔頭,她差點在神林殺死了我們——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躲避他們。最後,我說道:“丫頭,我也這麽想。也許,我們應該留在地球上,他們到不了咱們這兒。”

伊妮婭馬上朝我看來,我明白她那表情的意思:不僅僅是倔強,也是指事已決定,不容商討。

“好吧,”我說,“可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不能叫貝提克帶小舟去找飛船,而我和你一起走。”

“不,我說過,”伊妮婭說,“你只是沒仔細聽。”她坐在大號座椅上,轉到一側。“勞爾,如果你走了,並答應我,有朝一日在聖神空間的某個地方和我相見,我就會通過遠距傳輸器做我必須做的事。接下來這些事,我必須獨自完成。”

“伊妮婭。”我叫著她的名字。

“怎麽了?”

“這真是太傻了。你沒發覺嗎?”

這個十六歲的孩子沒有回答。在我們身下及左側,在堪薩斯西部的什麽地方,出現了一圈營火。我朝外望著黑暗中的亮光。“知不知道你那些外星朋友在下面做的是什麽試驗?”我問道。

“不知道,”伊妮婭回答,“而且,他們也不是我的外星朋友。”

“哪方面不是?”我問,“不是外星?不是朋友?”

“都不是。”伊妮婭回答,我意識到,對於這些神一般的智慧生命,這是她說過的最言之鑿鑿的一句話。這些神秘人綁架了舊地,我有時候覺得,他們也綁架了我們,仿佛放牛一般,把我們從遠距傳輸器間趕來趕去。

“介不介意跟我說說這些不是外星也不是朋友的人?”我說,“畢竟,可能會出什麽事……我可能無法成功抵達約會地點。我想在走之前,知道一些關於我們主人的秘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伊妮婭頹然倒在座椅上,似乎我狠狠摑了她一巴掌。

“對不起,丫頭,”這一次,我終於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有點生氣。”

伊妮婭點點頭,我又看見了她眼眶中的淚水。

我一面在心裏罵自己,一面說道:“團隊每個人都十分確信,這些外星人是群神一般的人,慈悲、親切。大家嘴上說‘獅虎熊’,可實際上,他們心裏想的是‘耶穌啊耶和華啊ET啊’,就是賴先生給我們看的那部古老的平面電影。每個人都確信,如果有朝一日這個團隊解散了,那麽這些外星人就會出現,像慈母般引領我們回到聖神。不危險,不混亂,不吵鬧。”

伊妮婭笑了,但眼睛依舊淚光閃閃。“自從人類用熊皮蓋住屁股,走出洞穴以來,他們就一直在等待耶穌、耶和華、ET的出現,等那些人救他們於水火。”她說,“他們會一直等下去。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是我們的戰鬥……我們必須自行解決。”

“你說的我們,是指你、我、貝提克?我們得對抗八千多億擁有重生秘訣的信徒?”我輕聲說道。

伊妮婭又一次擡起手,做了個優雅的手勢。“對,”她說,“目前來說,是。”

我們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天仍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還下著滂沱大雨。時值深秋,那雨水冷冷的,還夾帶著雹子。密西西比河是條大河——舊地最寬的河流之一——登陸飛船在河流上方盤旋了一圈,然後著陸在西岸的一座小鎮上。事實上,這一切是我從顯示屏上看到的,圖像經過增強處理,而外面的真實景色,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以及嘩嘩的大雨聲。

我們先是飛過一座小山,山上都是光禿禿的樹木,又穿過一段空空蕩蕩的大路,有條狹窄的橋梁橫跨在密西西比河上,最後著陸在一塊路面鋪平的空曠區域中,離河只有五十米遠。這座河邊小鎮坐落在一個谷地中,四周矗立著山林,從顯示屏上,我能看到小型木屋,大型磚石倉庫,河邊還有幾棟高大的建築,可能是谷糧倉。這些建築可以追溯到十九至二十一世紀的舊地,這種式樣在當時的這一區域很盛行。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城市在遭受苦難深重的地震和火災之後還能幸存下來,也許是獅虎熊重建的,但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重建。狹窄的街道上看不到人的蹤跡,通過紅外波段觀察,也看不到熱信號——既沒有活的生物,也沒有地行車內燃引擎發出的熱量。不過另一方面,那是一個冰冷的雨夜,時間才剛到四點半,在這人見人厭的破天氣中,有一點點常識的人,都不會在外面溜達的。

我倆都穿上了雨披,我提起小背包,說道:“再見了,飛船。老實看家,別亂動。”飛船形變出一條階梯,我們從上面走了下來,走進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