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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聖路易斯大拱門’並沒有遠距傳輸的功能。”飛船的聲音十分一本正經。

“它從災難中幸免下來了?就是造成……那玩意兒的災難……”我拿槳指指沖擊坑形成的湖泊以及那些淹在水中的建築,說道。

“無據可查。”通信志說道。

“你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遠距傳輸器,是嗎?”我再次氣喘籲籲地用力劃著。現在,拱門已經高高地聳現在頭頂,頂部離我至少有一百米。寒冷的日光照射在它銹跡斑斑的側面,發出暗淡的光芒。

“對,”飛船的儲存器說道,“沒有任何記錄表明舊地擁有遠距傳輸器。”

當然不會有這樣的記錄。技術內核將遠距傳輸技術給予霸主時,舊地早已在一百五十年前天大之誤造成的黑洞中土崩瓦解,或是被獅虎熊劫走了。但是,舊地上的確有一座遠距傳輸器,而且可以運轉,那是個小型拱門,在一條小河——事實上是小溪——之上,位於賓夕法尼亞西部,四年前,我和伊妮婭從神林傳送過來的時候,就是從那裏出來的。另外,我在舊地的旅途中,還見過另一些傳送門。

“嗯,”我說道,與其說是在對通信志的白癡人工智能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如果不是傳送門,那還得繼續順河往前。伊妮婭讓我從這兒下水,總有道理。”

但我不太確信。這個拱門下,沒有發出傳輸器應有的警示般的微光,也看不到對面有什麽亮光。只看到湖泊對面的河岸,上方是黑漆漆的天空,還有一片黑色的森林。

我仰面躺下,望著拱門。當那鋼鐵圓拱遮蓋住眼前天空的時候,我感到了一絲激動。小舟已經穿越了進去,但沒有傳送到另一個世界,光線、重力、氣味都沒有發生一絲變化。這玩意兒只不過是個年邁失修的建築老怪,碰巧像是……

突然,一切都變了。

一秒鐘前,我和小舟還在疾風驟雨的密西西比河上上下起伏,正朝原是聖路易斯市的那個淺淺的彈坑湖前進,下一秒,黑夜便突然降臨,纖維塑料材質的小舟正在一條狹窄的水道上漂流,兩邊聳立著燈火通明的建築,頂上蓋著黑色的天窗,離我頭頂有五百米高。

“耶穌啊。”我低聲嘆道。

“一名遠古的彌賽亞式人物,”通信志說,“傳說他留傳下一些教義,於是,在這些教義的基礎上,興起了一些宗教,包括基督教,禪靈教,古式和現代天主教,還有一些新教教派,比如……”

“閉嘴,”我說道,“聽話模式。”我下達的這一命令意味著只有當你向通信志說話的時候,它才會說話。

這條水道可能是人工挖掘出的,上面還有別的船也載著人。河面上有好幾十艘劃艇、小型帆船及另一些小舟,它們在河上來來往往。近處,在河濱大道和休閑廣場上,在明亮的河面上方縱橫交錯的空中行道上,有好幾百人正漫步而行,有些成雙成對,有些三五成群。還有一些矮壯的人穿著鮮亮的衣裝,獨自一人悠悠漫步。

當我把背包提起來背上的時候,我感受到它變重了,我馬上湧起一股直覺——這兒的重力至少比地球的高出一半。我慢慢仰起頭,望著頭頂的景色。成千上萬的燈火通明的窗戶、塔樓、走道、陽台、登陸平台,鉻銀般的列車輕輕發出哼鳴,從河面上透明的管道中經過,電磁車刺過頭頂的天空,浮置平台和空中渡船載著人們來來回回地穿越這個不可思議的“峽谷”,每一次,光線都會更加明亮……於是,我明白了。

盧瑟斯。這裏一定是盧瑟斯。

我見過盧瑟斯人,有些是闊綽的獵人,扛著槍來海伯利安獵鴨子或者半旋;有些是來自外世界的賭徒,腰纏萬貫,在九尾娛樂場尋開心,我在那兒做過保鏢;還有一些亡命國外的家夥,加入了我們的地方軍,很可能是些逍遙法外的重罪犯人。河濱大道和休閑廣場上正有一些人在漫步,腳下發出軋軋的響聲,就像是某種力道十足的原始蒸汽機,而我以前見到的那些人就跟他們如出一轍,都擁有高重力水平下的低矮特征——又矮又壯,全身都是腱子肉。

似乎沒人留意到我,也沒注意到我的小舟,這讓我暗暗吃了一驚。在這些土生土長的人眼裏,我肯定是突然間從無形中冒了出來,就像鬼魂一樣從身後的遠距傳送門中出現了。

我往後看了看,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們沒注意到我的出現。這座遠距傳送門很古老,這是當然,它是隕落的霸主和前特提斯河的一部分,它立在蜂巢墻壁之內,纖細的拱門上,點綴著平台,懸掛著走道,這個室內城市絕大部分都處在黑暗的陰影中,只有拱門正下方的這段水道處在亮光中,當我回頭望去的時候,一艘小型摩托艇悄無聲息地從那黑影中滑出,被懸垂在河上行道上的鈉燈照亮,似乎就像是突然從虛無中冒了出來,正如我剛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