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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哪個頻段?”飛船問。

伊妮婭沒有提及任何頻段。她只說過不能著陸,必須用別的法子下來。看著這垂直甚至是比垂直更甚的冰雪峭壁,我開始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你在呼叫通信志分機,那就用任何可以使用的通用頻段播報,”我說,“如果得不到回復,那就撥打能撥的所有頻段。也許可以試試早先獲取的那個頻段。”

“那些信號來自西半球的最南象限,”飛船的聲音很耐心,“我從這個半球沒有獲取任何微波輻射。”

“請照我說的做。”我命令道。

我們在那兒停了半個小時,用密光掃蕩山脈,接著朝整個區域的所有山峰發送了通用無線電信號,繼而又將簡短的詢問編碼灌進這個半球。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真有不用無線電的住人星球?”我問道。

“當然,”飛船回答,“在伊克塞翁,使用任何微波通信都是違反當地法律和習俗的。在新地,有一個族群……”

“好吧,好吧。”我打斷道。我已經不下一千次地想到,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改編這個自主智能的程序,讓它不再如此惹人生厭。“帶我們飛下去。”我說道。

“去哪兒?”飛船問,“東方的高峰上有一片廣闊的定居區,在我的地圖上,那地方名叫泰山。昆侖山脈的南方有一座城市,名字應該叫西王母。帕裏山脈上,以及其西部一個叫庫庫諾爾的地方,還有其余定居地。此外……”

“帶我們到懸空寺。”我說道。

幸運的是,這個星球還是有足夠的磁場,可以讓飛船的反重力裝置運行,於是我們得以懸浮在天空中,慢慢往下降,而不必騎著聚變焰尾降落。雖然頂部臥室的全息井和屏幕更加實用,但我還是到外面的瞭望台上觀看了一切。

看似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但事實上,不出幾分鐘,我們便悠悠地浮在了八千多公裏高的地方,隨風飄動,北面是那座奇異的山峰——恒山,還有那座懸空寺所在的山脈。在下降過程中,我親眼望見晨昏線迅速從東而來,據飛船所說,此地正值日暮時分。來瞭望台時,我手裏拿著一副雙筒望遠鏡,但現在我沒用它,而是裸眼凝視著眼前的一切。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見懸空寺。我看見了它,卻幾乎無法相信。

在那巨大斑駁的灰色懸空花崗巖下,有一片看似是一抹光影的東西,其實是一連串的建築,它們從東延伸至西,連綿了好幾百米。我立即認出了這些建築蘊含的亞洲情結:一些擁有斜屋頂和曲屋檐的塔狀建築,它們那精巧鋪砌的外表在明亮的日光下閃閃發光,如同鍍上了黃金;建築上部的低矮磚墻內是圓形窗戶和月狀拱門,通風的木廊上配有精心雕琢的欄杆;精致的木制柱子被塗抹得猶如凝固的鮮血;屋檐、門扉和欄杆下垂掛著或紅或黃的旗幡;屋頂的大梁和塔樓的樓脊上立著復雜的雕像;吊橋和樓梯上裝飾著很多花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轉經輪和祈願幡,每當有人用手轉一下經輪,或是風兒吹一下旗幡,就向佛陀發出了一次禱告。

這座寺廟還在建設中。我看見一堆原木高高地堆成了小山,有人正拿著鑿刀鑿刻山脊的石壁,我看見了台架、粗粗造就的梯子和橋梁,那些繩梯有著木制的腳蹬和繩編的扶手,有一些直立的身影正將空空的籃子拉上梯子和橋梁,還有更多彎腰曲背的影子正背著裝滿巖石的籃子,他們下到一塊寬闊的石面上,將石頭從那地方傾倒了下去。由於靠得非常近,所以我能看見其中大多數人穿著色彩艷麗的袍子,長得幾乎蓋到了腳踝——強風吹過那兒的巖石表面,有好些被吹得噼啪作響——這些袍子看上去非常厚,帶有襯墊,足以抵禦寒風。後來我知道,這些衣服名叫朱巴,在此地非常普遍,它們的材料可能是厚實防水的柴羊毛,也可能是禮儀用絲綢,甚至可能是棉花,雖然最後一種材料罕見而又珍貴。

我一直很緊張,不敢讓飛船出現在這些當地人面前——生怕這會引起恐慌,或是引起激光切槍攻擊,或是別的什麽——但我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怎麽辦。我們之間的距離仍舊達好幾公裏,所以,在這座北峰的白色背景墻下,飛船至多也就是日光照射在黑色金屬上所發出的一絲不同尋常的亮光。我本希望他們會認為我們只是一只鳥兒——我和飛船已經在屏幕上看見過好多鳥兒,多數展開雙翅可達好幾米長——但這一希望很快便破滅了。一開始,我看見寺廟上的幾個工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朝我們的方向望來,接著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但沒有人恐慌。沒有人四處奔跑尋求躲藏,也沒有人去取武器——我沒看見任何武器——但顯而易見的是,他們已經看見了我們。我望著兩個穿著袍子的女人向上跑過一系列一路走高的寺廟建築、吊橋、階梯、陡梯,然後奔過倒數第二座建築台架,來到最東面的平台上,那裏似乎有人在巖壁上鑿洞。有幾間看上去像是建築小屋的東西,其中一個女人走了進去,片刻之後,她和幾個穿著袍子的高個身影一起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