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機密 CHAPTER 5

西班牙

馬貝拉蘭花坊

凱特感覺自己無法理解看到的景象。這個臨時的醫院被隔成了兩片區域。在房間中擺著一排排小床,一張挨一張,仿佛這裏是個戰地醫院一般。人們躺在床上,呻吟著,抽搐著。有些已經瀕臨死亡,另外一些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馬丁起步往房間深處走去。

“這場瘟疫和1918年的第一次暴發情況有所不同。”

馬丁說的第一次暴發指的是西班牙流感,它在1918年橫掃全球,殺死了大約五千萬人,感染了大約十億人。凱特和大衛之前好不容易才發現了馬丁和他的伊麻裏同事們差不多一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這場瘟疫是一件上古遺物釋放出來的,是她父親幫助伊麻裏把它從直布羅陀的亞特蘭蒂斯遺跡裏挖了出來的。

凱特的腦子裏滿是問題,但此刻,望著這一排排病床和上面垂死的人們,她能問出來的只有一個:“為什麽他們在死去?我以為蘭花素能中止瘟疫的病程的。”

“它的確能。但我們發現它的療效正在急劇減弱。我們估計要不了一個月,蘭花素就不會再對任何人有效了。有些瀕死者成為了實驗志願者。你見過的那些人都是。”

凱特走近一張病床,觀察著上面的病人,有些疑惑……

“蘭花素失效後會怎麽樣?”

“沒有蘭花素的藥效,幾乎90%的感染者會在七十二小時之內死去。”

凱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數字一定是搞錯了:“不可能的。1918年的致死率——”

“是的,要低得多。這是這場瘟疫與之前不同的方面之一。我們開始研究幸存者之後又發現了其他一些不同。”馬丁停下腳步,朝著餐廳墻邊上的一些半封閉的小間揚了揚腦袋。凱特看到那些房間裏的人們看起來很健康,但大多數都蜷成一團,根本不看外面。他們身上有些地方很不對勁,但她一時不能確定那是什麽。她朝那邊走去。

她剛走出一步,馬丁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別靠近他們,那些幸存者看起來基本上是……退化了。似乎他們的大腦神經網絡遭到了破壞。有些人情況更嚴重,有些人好點兒,但退化會持續進行。”

“所有的幸存者都會這樣嗎?”

“不。大約有一半的人慘遭這種‘反進化’。”

“另外一半呢?”凱特簡直有些害怕聽到答案了。

“跟我來。”

馬丁和房間盡頭的一名守衛簡短交談了幾句。對方讓開了,他們通過那裏進入了一間小點兒的餐廳。這裏的窗戶全都被封死了,整個房間被分成了幾大塊,只在正中間留出了一條狹窄的走道。

馬丁沒有繼續往房間裏面走:“這裏就是剩下的幸存者——他們在營地裏制造了不少麻煩。”

這個擁擠的房間裏關著的幸存者至少也有一百來個,也許更多,可房間裏卻是一片死寂。沒人走動,每個人都站在原地,用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神盯著凱特和馬丁。

馬丁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他們的身體沒出現任何大的變化,至少我們沒看出來。但他們大腦神經的連接方式和之前那些人一樣發生了變化,他們變得更聰明了。跟那些退化者一樣,這種效應的程度也因人而異,但有些人顯示出的解題能力簡直是高得爆表了,有些只是比原來略強。還有另外一個現象:同情心和同理心出現了減弱。程度同樣因人而異,但所有的幸存者都顯示出社交能力大幅度下降。”

就像要為他的話作注腳似的,房間兩邊的人群都分開了,露出他們身後墻上寫著的紅色字母。他們用血寫下的文字。一邊墻上是:

蘭花素無法制止達爾文。

蘭花素無法停止進化。

蘭花素無法阻止瘟疫。

在房間另一邊,另一個幸存者寫下的是:

亞特蘭蒂斯瘟疫=進化=人類天命

隔壁的墻上寫著:

進化無可避免。

傻瓜才會與命爭。

“我們不止在跟瘟疫戰鬥。”馬丁低聲說,“我們還在跟那些把瘟疫視為人類的下一步或者是一個全新起點,不希望出現治愈瘟疫的辦法的人戰鬥。”

凱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馬丁轉過身,帶凱特走出了這個房間,回到醫院的主廳,然後通過另一個出口走進了一間小房。這裏之前肯定是廚房,但現在是個實驗室。半打科學家坐在凳子上,操作著放置在鋼桌頂上的設備。他們望向凱特,然後一個接一個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開始發呆,互相壓低聲音交談。馬丁用一只手臂摟住她,歪過頭對她耳語:“繼續走。”他邊說邊帶著凱特迅速穿過廚房,然後在廚房後的狹窄走道邊上的一扇門前突然停下腳步。他往門旁的小控制板上輸入了一串密碼,然後門嘶嘶作響著打開了。他們踏進門裏,門隨即嚴絲合縫地關上了。馬丁伸出手來:“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