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TEEN 第一十四章 逃亡(第4/5頁)

我一覺醒來,發現他正注視著我。

「伊斯特拉凡?」他無力地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驚奇。

我備受鼓舞。現在我可以讓他安下心來,可以照顧他了。那天晚上,我們兩個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他的狀態好了很多,可以坐起來吃東西了。他身上的傷口也開始愈合。我問他這些傷口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我想也許是藥物的緣故吧,他們沒完沒了地給我注射……」

「是防克慕藥物嗎?」我從逃離志願農場或是獲得釋放的人那兒聽說過這種事。

「是的,還有其他藥,我不知道是什麽,吐真劑之類的吧。他們不停地給我注射,那些藥讓我很不舒服。他們究竟想要知道什麽?我能告訴他們什麽呢?」

「他們也許不是為了審問你,而是為了馴化你。」

「馴化?」

「給你注射的可能是歐格瑞恩的某種制劑,迫使你上癮,從而讓你服從他們。卡亥德人還不知道這種把戲。也可能是在你和其他人身上做試驗。我聽說,他們在農場的犯人身上實驗洗腦藥物及相關技術。以前我還很懷疑,現在我相信確有其事。」

「在卡亥德也有這樣的農場嗎?」

「卡亥德?」我說,「沒有。」

他煩躁地揉著額頭,「估計米什諾裏那些人同樣會說,歐格瑞恩絕不存在這樣的地方。」

「恰恰相反。他們會大肆吹噓,會把志願農場的錄像帶跟圖片展示給你看,告訴你離經叛道者在那裏接受改造,幾近滅絕的部落的殘存者在那裏有了庇護所。他們說不定還會帶你去參觀米什諾裏郊外的第一行政區志願農場,那個地方是個再好不過的表演場所。如果你、相信我們卡亥德也有志願農場的話,那你可真是太高估我們了,艾先生。我們沒他們那種頭腦。」

他久久地盯著熾熱的恰伯爐,爐火被我調得很大,熱得讓人窒息。然後,他仔細地打量著我。

「我知道今天早上你跟我說過,可當時我的腦子還不清醒。我們這是在哪裏,又是怎麽到這兒來的?」於是我又跟他說了一遍。

「你就那樣……帶著我走出來了?」

「艾先生,你們這些犯人中的任何一個,或者你們全體,都可以走出那個地方,隨便哪天晚上都行——只要你們不是極度饑餓、極度疲憊、極度絕望並被注射了藥劑的話;只要你們有保暖的衣服;只要你們有地方可去……問題就在這兒:你們能去哪裏呢?去某個鎮?沒有證件,你們全完了。去荒原?沒有棲身之所,照樣是完蛋。我想到了夏天,他們會增派守衛。冬天的時候,寒冬本身就可以牢牢守住農場了。」

他似乎沒認真聽我說話。「伊斯特拉凡,你背著我連一百碼都走不了,更不用說背著我跑好幾英裏了,而且是摸黑在原野上跑——」

「我進入了多瑟狀態。」

他遲疑了一下,「是自主進入的嗎?」

「是的。」

「你是……韓達拉教徒?」

「我在韓達拉長大,還在羅瑟勒隱居村住過兩年。在科爾姆大陸,多數世家子弟都是韓達拉教徒。」

「我原來以為,在多瑟階段之後,人的能量會渴盡,人就會虛脫——」

「沒錯。這叫散根,也就是昏睡狀態。時間比多瑟期長得多。到了恢復期,你必須讓身體自然恢復,否則會十分危險。我昏睡了整整兩個晚上,現在仍然處於散根期,絕對爬不過這座山。還有一個表現就是餓。我準備了一些吃的,本打算撐一星期,現在已經被我吃得差不多了。」

「好吧,」他煩躁地說,「我懂了,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這裏只有你我……不過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這些話氣得我幾乎控制不住怒火,只好盯著手邊的冰刀,努力壓下怒氣,之後才能擡頭看著他,回答他的問題。還好,我內心的火氣還不算太旺。我告訴自己,他對這裏的事一無所知,是個外星人,又飽受虐待和恐嚇。這麽一想,我總算心平氣和了。「我覺得,你到歐格瑞恩,後來又落到普勒芬農場,這裏面我有部分的過錯。我想彌補我的過錯。」

「我來歐格瑞恩,跟你毫無關系。」

「艾先生,面對同樣的問題,我們有不同的視角。我曾經錯誤地以為,我們的視角是一樣的。就從去年春天說起吧。在拱橋落成典禮前半個月左右,我開始勸說阿加文國王要耐心等待,對你和你的使命先不要做出任何決定。我覺得,既然覲見已經安排好了,最好不要變動,完成這個程序,只是這個過程中不要帶著任何功利心。這一切,我以為你都理解;可是我錯了,我太自以為是了。我沒有給你出主意,因為那是對你的侮辱;我以為你知道佩米爾·哈吉·雷姆·伊阿·泰博在科尤雷米突然得勢的危險性。只要泰博認為你是個威脅,他就會指責你是在為某個陰謀派別效力。阿加文又是個很容易產生恐懼的人,他很可能會把你處死。當泰博手握大權的時候,我希望你能隱忍,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結果卻是,我跟你一起失勢了。我注定是要下台的,只是沒想到時間正好就在我們談話的那個晚上;不過,誰當阿加文的首相都當不長的。接到放逐令之後,我不敢跟你聯系,擔心連累你,加深你的危險。我來到了歐格瑞恩,還試圖建議你也來歐格瑞恩。我力勸三十三巨頭中我比較信任的幾個人準許你入境;沒有他們的關照,你是得不到入境證的。在我的鼓動之下,他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條通向權力的道路,一條突破與卡亥德日趨激烈的敵對狀態、恢復自由貿易的道路。這也許是一個機會,可以借此掙脫薩爾伏的控制。不過他們太過謹慎,不敢采取行動。他們沒有向公眾宣告你的到來,反而把你藏匿起來,就此失去了機會,最後又為了保全自己把你出賣給了薩爾伏。我太過依賴他們,所以說這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