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護工(第4/5頁)

桑迪體內的引擎響著,匆忙地給我倒了一杯水。

“剛才怎麽了?”我問道,“你真的睡著了嗎?這也是你程序設計的一部分?”

“對不起。”桑迪道歉,似乎悔恨不已,“我犯了個錯誤,我保證僅此一次。”

我正試圖在這個網站上注冊個賬號,以便能看見艾倫最新上傳的嬰兒照。

平板電腦就立在床邊,顯示著各種信息,只是虛擬鍵盤用起來是個麻煩事。中風以後,我的右手也不完全聽使喚了,在虛擬鍵盤上打字跟用拐杖按電梯按鈕一樣別扭。

桑迪主動提出幫忙。我便嘆了口氣,重新倚靠在床上。它輕車熟路地填好了我的個人信息,甚至比我的孩子們還要熟悉我。我不知道湯姆和艾倫還記不記得我出生的街道名字——這是安全提示問題的必要信息。

注冊的下一步要求我證明自己是人類,以防止垃圾郵件程序的惡意注冊。我真是恨透了在混亂不堪的背景圖案中去辨認那些拐來拐去的字母和數字,像是在做眼科檢查。孩子們現在都熱衷於發短信而不是寫字,讀了幾年他們書寫的字跡潦草的作業之後,我的視力也不如從前了。

這個網站上使用的驗證碼有些不同。網頁上有三幅圓形圖案,我必須通過旋轉才能使圖像擺正。第一幅圖是一只放大了的棲息在樹枝上的鸚鵡,它的羽毛上滿是雜亂的顏色和抽象的形狀;第二幅圖是一堆胡亂放置的碟子和玻璃杯,被下方射出的刺目光線照亮;最後一幅圖是幾把椅子顛倒堆放在飯店的一張桌子上。三幅圖都被旋轉到奇怪的角度。

桑迪伸出金屬手指快速地旋轉三幅圖片至正確的方向,然後替我點擊提交注冊按鈕。

注冊賬號成功,我看到小瑪吉的照片占滿了整塊屏幕。桑迪和我長時間地看著這些照片,一張一張地翻閱著。我很羨慕新一代的出生。

我讓桑迪休息一下,順便打掃一下廚房。“我想單獨待會兒,可能會睡個午覺,有需要時我再叫你。”

桑迪離開後,我調出平板電腦上的搜索引擎,顫顫巍巍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我的問題,瀏覽著搜索結果。

將一張圖片擺正看似簡單,但要讓計算機自動擺正各種各樣的圖片卻是十分困難的……驗證碼的設計基於這樣的事實,那就是旋轉圖像至正確位置對人工智能來說是個絕對難題。

上帝啊,難道我已經找到了土耳其行棋傀儡背後潛藏的那個人了嗎?

“誰在裏面?”桑迪回到我身邊後,我指著它,凝視著它的鏡頭,問道,“裏面究竟是誰在控制?”我想象著一個遠程操控員正坐在某座摩天樓的辦公室裏,為我花費大價錢買來這個家夥而竊笑不已。

桑迪的遮光罩一下子向上揚起,仿佛被震驚了。它僵了幾秒鐘,姿勢很像人類。一小時前,我可能還會認為這是高明的程序設計,但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

它舉起一根手指至唇邊,鏡頭裏的光圈快速地交替開合著,就像人在眨眼。

接著,它仿佛故意將鏡頭移開,對準正門過道。

“過道裏沒人,切奇先生,真的沒人。”

它開始朝床邊移動,但鏡頭始終對準過道。我開始感到緊張起來,正打算說些什麽,它抓起床頭櫃上的鉛筆和報紙(已經被翻到填字遊戲那一版),飛快地在上面寫著什麽,但鏡頭卻始終不對著那張報紙。字很大,很粗糙,閱讀起來很費勁。

請不要再問。我會解釋的。

“我的眼睛似乎卡住了。”它對著空氣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人工合成聲音,“給我一點時間調整引擎。”接著,它便開始扭動頭上的零部件,發出尖厲的吱嘎聲。

用我的手寫字回復我。

我抓住桑迪冰涼的手,用那支鉛筆艱難地書寫著大寫字母。我想,肯定有什麽反饋機制使得那個操控員能感覺到這些手部動作。

坦白招供吧,不然我叫警察了。

隨著砰的一聲,鏡頭調轉過來,對準了我的臉,但報紙和鉛筆仍然在它視線範圍之外。

“我得對自己做些修復。”桑迪說,“您在此期間能休息一會兒嗎?如果感到無聊了,稍後您可以查查郵件。”

我點點頭。桑迪將平板電腦放在床邊,退出了房間。

親愛的切奇先生:

我的名字是曼紐拉·阿依達·阿爾瓦雷斯·裏奧斯,很抱歉我一直以來對您的欺騙。盡管麥克風掩蓋了我的真實聲音,但我聽見的您的聲音卻真實無比。我相信您是個友好寬厚的老人,也許您會願意聽聽我是如何成為您的護工這個故事的。

我出生在墨西哥杜蘭戈東南部一個名叫拉格洛麗亞的村莊,是家中三個女兒中最小的一個。兩歲時,我們全家搬到了北面的加利福尼亞州,父親以種植柑橘為生,母親一方面幫助父親料理生意,一方面照顧家庭。之後,我們又去了亞利桑那州,父親什麽工作都幹,母親則照顧一個年老的婦人。我家並不富裕,但我卻生活得很快樂,學習也很出色,可以說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