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重擔(第2/6頁)

阿魯森準備迎戰。“首先你必須進入白金門,”掌權者說,“若能通過白金門,你便能見到黃金鏡。唯有戰勝黃金鏡,你才能與我在銀廳較量。”

“我實在讀不懂《魯拉史詩》,”過了一會兒她對弗雷迪說,“高中時候我在世界文學課上念過一些。感覺好像它們是有某種深刻的精神,但其實什麽都沒說。全是廢話。”

“也許那是一種宇宙的文化,”弗雷迪說,“智慧的作品在全銀河系任何地方讀起來都一個味兒。”

“你知道《魯拉史詩》是怎麽被發現的嗎?”

“知道。那是克洛維斯博士第一次考察期間最重大的發現。紙張當然不能保存一百萬年,所以他們發現的大多是刻在石頭建築上的銘文,一些言簡意賅的文字。但是在一次發掘中,克洛維斯發現了一套刻滿文字的鉑金盤,是反向刻的。”

“反向?”

“是的,就好像是用來印刷的模板一樣。其中不少盤子都破了,但是上面的文字內容大部分都能修復。後來,克洛維斯教授試圖翻譯其中一部分,結果發現那是某部長篇敘事作品中和其他情節相關聯的一個章節。而且這部作品看上去像是經過多次修訂,有許多版本。在那些盤子上,每一節詩都有備注增補在主幹情節旁邊。”

“是總結整理的口述史詩吧。”

“克洛維斯博士也是這麽認為的。他把這部作品命名為《魯拉史詩》,並在考察隊回到地球之後公開了已經翻譯的章節,這下就牢牢抓住了大眾的想象力,並由此建立了魯拉外層空間考古學。但是,這也讓這些瘋子和神棍在文章中找到了宗教元素。”

莫裏斯先生面試了珍,他是科斯菲稅務局的負責人,整個面試不過三十秒。她甚至來不及把事先準備好的自我介紹講出來。

“我很高興你來了。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工作?”

她自己有一間辦公室,有自己的秘書。很快她就開始處理桌子上堆積的文件,進而意識到科斯菲收益管理部為什麽急著用人。

作為一個建在遠郊的初級定居區,科斯菲的稅務問題極為復雜。科斯菲的經濟就和其他魯拉的定居區一樣,都是以旅遊業為中心,招攬其他各個星球的遊客和朝聖者來瞻仰魯拉上的廢墟。盡管一百多年來,空間探索和發現外太空生命屢見不鮮,但魯拉仍是唯一一個已確知有非人類智慧生命長期居住的星球。魯拉人修建螺旋石塔的歷史遠早於埃及人修建金字塔,早於拉斯科洞窟壁畫,甚至早於尼安特德人生活的時間。但他們卻和其他魯拉生物一樣,在一百萬年前的某次大災難中消失了。最新學說表明,這是由於附近的超新星產生了致命的輻射。

探險者們乘坐第一艘躍遷飛船從地球來到魯拉時,迎接他們的是沉默的石頭廢墟和魯拉人的骸骨——那是一種精美的放射狀對稱結構遺骸,約兩米高,有十條肢體,骨骼成分是矽酸鹽。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種生活在海洋和地底深處的微生物。

宗教人士和自封的領袖把魯拉廢墟當做他們信仰體系的基礎。他們對克洛維斯第一次考察後發布的《魯拉史詩》大肆添油加醋。宗教組織在科斯菲買了地,建造了各種歸教會所有的免稅出租屋、飯店、銀行、公園等等各種設施。別的經營者對這種不正當競爭萬分惱火,進而和宗教組織合作,想出各種避稅的方法。科斯菲稅務部門多年來都忙著填補漏洞,再三頒布條例,為了維持公共財政,和教會及納稅人請來的稅務律師、會計師這些老油條鬥智鬥勇。稅務局現在急需人手。

珍喜歡這個工作。

別的人(比如弗雷迪)大概一聽到“科斯菲稅收條例”這幾個字就眼皮發沉。但是對珍來說,稅務條例反映了欲望、夢想、理想和人類原始沖動之間的妥協調和。稅率、信用、減免額、罰款等措施鼓勵了部分行為,同時也抑制了另一些行為——影響到人們是否購房、是否結婚、是否加入教會、是否生孩子等等——這是法律最實際的影響。作為一個會計師,珍認為只要理解了一個社會中的稅務條例,那也就了解了整個社會的運作原理。

弗雷迪再次休假時,他們決定去螺旋塔周圍走走。弗雷迪專門給珍帶了一件空調裝。一整天在沙漠上曬太陽,要是不穿空調裝,簡直等於自殺。

遊客和香客一般會坐空調大巴或出租車去看螺旋塔,但他們不準離塔太近,免得對建築造成損壞。不過弗雷迪是考察隊成員,他可以進入管制區域;弗雷迪給守衛塞了點錢,於是珍也進去了。珍暗自希望衛兵會為這些錢交一筆所得稅,隨後她不禁覺得自己很好笑。

在科斯菲住了月余,珍已經習慣了地平線上螺旋塔的輪廓。但靠近之後,巨塔卻呈現出全新的景象。塔基是直徑超過兩百米的巨大圓盤,大塊的花崗石交錯榫接在一起,以一種公然無視重力的姿態優雅盤旋著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