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電感應

日期:225.05.12 |時間:19:44

第二天,托馬斯是在煎熬中度過的。他迫不及待地要見見特蕾莎本人,只要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好。他只想望著她的眼睛,問她一個問題。真的是你嗎?他馬上就能知道答案,他迫切希望得到確認。他吃早餐,做檢查,上了一節節課,卻總是有一個問題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瘋了嗎?

那天早晨,佩琪醫生來接他,他還向佩琪醫生說起了他的恐懼。

“你們怎麽知道我對閃焰症免疫?”他這麽問她,還在她回答時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這不是明擺著嘛。”她隨意地回答道,這會兒,他們兩個並肩走在走廊裏,“你的血液組成、DNA和腦脊液中都有特異性標志物。而在免疫者身上,這些標志物都是一致的。非免疫者則存在缺失現象,我們做了很多研究才得出這一點,現在這個結果是確實可靠的。”

他琢磨著她的話,聽來像是事實。

“而且,”她又說道,“在你這樣的人和我們找到的其他免疫實驗對象身上,這一點也得到了驗證。”

“什麽意思?”

“通過大腦掃描,我們證實病毒其實早已侵入了你的大腦,並在那裏安了家。然而,病毒並未對你產生任何實際影響,也就是說,沒有破壞你的思維能力和身體技能。你攜帶病毒很多年了,卻沒有任何改變。除非病毒會產生大規模突變,但我們並未發現任何此類跡象,所以,我們從科學和醫療這兩個方面幾乎可以確定,你是免疫的。”

他點點頭,很肯定她說的是實話。“那麽,比如我明天出現了閃焰症的症狀,你會有多驚訝?從一到十評分,你會給幾分?”

她看著他。“十分,托馬斯。肯定不止震驚,我會跟看到你長出了第三只耳朵一樣震驚——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他停在走廊中,面對著她。“佩琪醫生,你能以你自己的生命起誓,我真的是免疫的嗎?你能不能起誓,這不是……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某種測試?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真的很喜歡測試。我怎麽能知道我和紐特不一樣?他就不免疫。”

佩琪醫生沖他笑笑,每每看到她的笑容,他總會感覺好一點。“我向你發誓,托馬斯。我以無數死去親人的墳墓之名發誓……我發誓我從未對你撒謊。科學和醫學都認定你是免疫的。我不會允許你的生命遭受到任何威脅。”

他望著她的眼睛。他發現自己是真的相信她,隨即感覺暖暖的——仿佛一直以來他建起了一堵高墻來保護他自己,而現在一小部分墻體坍塌了。

“你怎麽會問起這些事情?”她問道,“怎麽了?”

他差一點兒就把真相和盤托出,差一點兒就說出他聽到腦海裏有個聲音。他幾乎就脫口而出了。

“我就是做夢了。”他回答道,“我老是夢見我發瘋了。最糟糕的是,我甚至都沒意識到我發瘋了。眩瘋病人知道他們喪失了神智嗎?我們怎麽才能知道我們不是眩瘋病人?”

她點點頭,好像他問了個非常合理的問題。“聽來好像哲學課學的東西,我相信你下個月就會學到了。”

她繼續向前走,此次對話到此結束。

托馬斯坐在房間,又想了一遍早上與佩琪醫生的談話。自從起床以來,他就一直盼著特蕾莎會再次與他對話,同時又覺得她不會和他對話。或許這種自相矛盾的想法是他染病的另一個信號。

可他越是琢磨,就越是相信佩琪醫生。她要麽是真心誠意,要麽就是世界上已知最好的演員。最後,托馬斯太累了,再也沒有精力去胡思亂想,他關上燈,希望睡眠能克服困難,帶走他的意識。

大約一個小時後,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間,特蕾莎又和他說話了。

托馬斯,你在嗎?

這一次他並不像頭一回那麽驚訝,也沒有嗡嗡聲,由於他早有所料,所以沒感覺暈頭轉向。即便如此,她的話還是驅散了他所有的睡意,他一下坐起,從床上下來,到桌邊坐下。

“我在。”他大聲說道,再次感覺這麽做跟個傻瓜似的。他不知道該如何通過思維來回答。

我能感覺到你在嘗試回答,她說,還記得他們植入我們腦袋裏的東西嗎?自從手術那天,我就一直在琢磨植入那玩意兒之後,感覺有何不同,當我壓迫植入物和你聯系上的時候,才恍然大悟。

托馬斯坐在那兒,像個笨蛋一樣點點頭。說來也怪,他注意到,他竟然開始覺得,一個女孩用心電感應和他通話很正常。

你必須集中精神,特蕾莎繼續說道,在你的大腦裏搜索到那個外來物,再把注意力都放在上面,壓迫它。你只有真正試過了,才能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她的話一股腦兒傳來,不再疼痛,但他依然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