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6頁)

收音機打了一個嗝,便沒動靜了。伯納德把電源關掉了。

“我想安安靜靜地看看大海,”他說,“放著這種可惡的噪音,根本沒心情看。”

“很好聽嘛。再說,我又不想看海。”

“可是我想看,”他固執己見,“看海讓我覺得好像……”他遲疑了一下,在尋找恰當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好像我不僅僅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懂我的意思。更加獨立自主,而不完全是其他東西的一部分。不只是社會群體中的一個細胞。列寧娜,你沒有這樣想過嗎?”

可是,列寧娜大叫起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不停地叫道,“你怎麽能說不想做社會群體的一分子呢?歸根到底,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離開別人,我們寸步難行。就連愛普西隆……”

“沒錯,我知道。”伯納德付之一笑,“‘就連愛普西隆也有用處!’我也是有用處的。可是,我真他媽的恨不得自己沒什麽用處!”

他這番褻瀆福特的話把列寧娜驚呆了。“伯納德!”她不滿地說道,聲音中帶著驚愕和難過。“你怎麽能說這種話?”

他換了一種語調,若有所思地說:“我怎麽能說這種話?不,問題的實質在於,我怎麽不能說這種話?或者說——因為我很清楚我怎麽不能說這種話——如果我能說這種話,如果我是自由的——而不是為制約所左右,那又會怎麽樣?”

“可是,伯納德,你的話太可怕了。”

“列寧娜,難道你不希望自由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現在就是自由的嘛,自由自在地享受最美妙的時光。現在人人都快樂。”

他大笑起來:“沒錯,‘現在人人都快樂’。孩子們五歲的時候,我們就開始這樣教育他們了。可是,列寧娜,難道你就不想以另一種方式自由自在地去享受快樂?比方說,用你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其他人都遵循的方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她又說了一遍,然後轉身央求道,“哦,伯納德,咱們回去吧。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裏。”

“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伯納德。我只是不喜歡待在這麽可怕的地方。”

“我原以為在這裏我們才會更……更密切——除了大海和月亮,什麽都沒有。比在人群中,甚至比在我房間裏,更加密切。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什麽都不懂,”她下定決心堅持不懂到底,於是斷然回答道,“什麽都不懂。一點也不懂。”她換了種口氣說道,“你產生這些可怕的念頭後,為什麽不服舒麻呢?那樣你會把這些念頭統統忘掉。你不但不會覺得悲苦,反而會高興起來。高興得不得了。”說著,盡管眼中仍然帶著困惑和憂慮,但她還是笑了,那是一種性感誘人、撩人心扉的笑。

他默默看著她,表情凝重得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過了幾秒鐘,列寧娜的目光縮了回去,神經質地笑了笑,想找點話說,但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兩人便沉默以對。

最後,伯納德終於開口了,但聲音非常微弱,而且充滿了倦意。“那好吧,”他說,“我們回去吧。”說完,他猛地一踩油門,飛機直沖天空。到達四千米高空時,他發動了推進器。在沉默中飛行了一兩分鐘,接著,伯納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列寧娜心想,真是個怪人,但不管怎麽說,最後還是笑了。

“感覺好些了?”她壯著膽子問道。

他從控制杆上騰出一只手,摟住她,開始輕輕撫弄她的乳房,算是作了回答。

“感謝福特!”她心想,“他又正常了。”

半小時後,兩人回到了伯納德的房間。伯納德一口氣吞了四片舒麻,打開收音機和電視機,之後便開始脫衣服。

“喂,”第二天下午,兩人在樓頂上見面時,列寧娜故作俏皮地問道,“覺得昨天好玩嗎?”

伯納德點了點頭。兩人爬進飛機。一陣輕微的顛簸之後,飛機起飛了。

“大家都說我很氣感。”列寧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若有所思地說。“絕對。”但伯納德的眼睛裏卻透著一絲痛苦的表情。“像堆肉。”他心想。

她帶著些許擔憂地擡頭看著他,說:“你不會覺得我太豐滿了吧?”

他搖了搖頭。像一大堆肉。

“你覺得我還可以。”伯納德又點了點頭。“各方面都可以?”

“完美無瑕。”他嘴上大聲說著,心裏卻在想:“她自以為很氣感,並不在乎別人說她像堆肉。”

列寧娜得意地笑了,但她得意得太早了。

“不過,”他稍作停頓後說道,“我還是希望我們昨天不要以那種方式結束。”

“不要以那種方式?那用什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