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祭祖(下)

由於程晉州的爺爺尚在外地任上,故而主祭是由族中的耆老來擔任,禮生和引祭亦是出自另外兩支,而主要進行拜祭的隨祭,則由程允安程大知府來擔任。

只看程母滿臉的笑容,以及其他人羨慕的表情,就知道這是一個相當光榮的職責。

在場的族人並非沒有比程允安職務高的,但按照族中的地位來講,程允安當仁不讓。

祠堂附近郁郁蔥蔥,若不是擺在正中的排位,將之形容為雅趣也不為過。

程晉州默默的跟隨眾人做著各種動作,聽小樂八仙,除了各有職司的先生們外,其他人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

以孩子的角度來說,程晉州做的倒也中規中矩。

整整一個早晨,就在漫長的辭頌與行走跪拜中結束。

待到唱祭文的時候,程晉州才有機會,偷偷的向來賀的賓客們望去,算是對酸痛的脖子來個安慰罷了。

賓客中最引人注目的,應當是三名星術士,打前的老先生穿著深黑色的及地長袍,腳尖翹起形如戲裝的布靴,身上沒有多余的飾物,倒是與今天的氣氛很相應。

另外兩人只穿灰色及膝短袍,有些像是後世的短晚禮服。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側向著程晉州,看不清面目。不過,冷酷而高傲的表情,永遠隨身的九宮算珠與理算小包,都昭示著他們的身份。

三人中,尤以老先生更為人矚目,不僅是他簡單華貴的服飾,還因為從脖頸上方露出的一角刺青。正常富豪之家,若是想要使用一點點星術用以便利,往往會在身體的隱秘地方紋身,只有講究效率和能力的星術士,才會選擇最適當而不是最好看的地方紋身。

程晉州微微一吐舌頭,就將目光看向了其他人,星術士們的禮物,肯定是會被收歸公中的,尤其是那些不認識和不熟悉的禮物,更是不會放在拔青儀式上給孩子們挑選,他最希望獲得的,還是能換到很多錢的東西。

金錢,馬克思同志說代表著社會勞動——避免勞動,讓其他人更多的勞動,自然是無黨籍分子程晉州最樸素的需求。

在人群的左側,站著的是前來觀禮的官員,除了兩三位從河西而來的中高級官員,以及早就致仕的退休官員,並沒有本地的高官——27級文官中,做到12級的,在紹南,也就只有程家人了。後者都站在正中的位置。

祠堂右翼,是來訪的勛貴家族,乃至教廷成員。相對左邊的官員們來講,這些人顯得清貴有余,實權不足,哪怕是在極西盛行的教廷,於大夏朝發揮的影響力,也僅止於星術士的培養——迅速制造大量而廉價的普通星術士,這個理念與方法,基本上也是由教廷傳播的。

在這些人中,程晉州倒是發現了前日裏憤怒的小正太。身邊跟著的應該是其父親。大人倒是極謙和的模樣,一如這個世界大部分的貴族,兒子橫眉豎眼,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不忿。

“叛逆期來的很早啊!”程晉州暗自感慨了一句,對沒能早熟的自己深感無奈。

在一句“承先啟後,千古流芳”的唱詞後,祭文終於唱完,由於族中人數已多,單獻禮儀式也就變成了各支獻禮,倒也是很快。

司儀大聲的喊出了“禮畢”。

程晉州長噓一聲,結果聽到周圍竟有不少如此的聲音。再看程母站著的地方,貴婦們也是一陣東倒西歪。

程老太太穿的如同龍宮殿主一般,從帳外繞了進來,周遭頓時是一陣問好之聲。

“多謝眾位嘉客蒞臨。程家備下薄酒,請諸位先歇歇腳。”程家老太太儀態雍容的答謝。她是與老爺子在京城見過世面的,當年氣勢最盛的時候,還在皇宮裏見過皇後,受賜侯爵夫人的稱號,比老爺“大夏鎮南督中使”的名號還要響亮些,在紹南這樣的小地方,早就是人們茶余飯後羨慕的主要對象了。

仆役們引導著客人向兩側離開,場面逐漸安靜下來。

只剩下程家眾後,程老太太緩緩方道:“祖宗賜福,不敢有須臾忘懷,今天看到有這麽多後輩子孫,我也很高興。”

老太太說的有些動情,身子微微顫著,道:“功名利祿,是前輩們打拼出來的,就是現在,你們的爺爺還在西南前線,隆字支的程秉諾,更是殉在了任上。”

這個時代,戰爭並不激烈,貴族們的死亡並不多見,老太太說著,就聽有人在下面嗚嗚起來。

司儀輕輕咳嗽一聲,老太太擺擺手,示意無礙,繼續道:“程家傳承千年,終究是要傳承到小輩身上去的,今天借祖宗氣脈,拔青的孩子們也要記得祖上的恩典,希望到了你們這一代,有更多的賓客盈門。行了,晉州,你先去吧。”

一側的通道早就打開來了,程晉州一陣激動,程家即便偏居一隅,那世家也不是白叫的,稍稍留心一二,等閑拿出來的東西,都是要值上百兩銀子的,放在後世,至少是幾萬塊人民幣的價值,這等事情,什麽時候都是令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