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自己又是誰?(第2/3頁)

這主要是受兩個因素的限制,第一,不管是聯邦人還是地球人,在大腦運作的原理上基本都是類似的,在大腦的平時工作過程中,大部分人更多的是使用潛意識。

這就好像當初吳清和沈文,他們一開始都沒有感覺到異樣,因為整個大腦的“感覺”是正常的,復制技術復制的,就是大腦平時的這種“正常感”。

在復制出來的迷宮中,老鼠似乎還是按照原來的路線跑進去和跑出來,整個大腦意識的產生和交互似乎沒有什麽問題。

但當人真的企圖主動審查自己的迷宮,從中調用真正的數據——也就是組成迷宮的一塊塊地板時,就會發現情況不對了。

因為復制出來的迷宮,完全沒有地板,所有的記憶只是一種“感覺”,是復制體自己認為自己“記得”,但真要去打開,卻發現記憶的地板下貨不對版,甚至空無一物。

當然,隨著復制體運行的時間逐漸變成,這些空無一物的地板也會被後來產生的記憶逐漸覆蓋,也許時間久了之後,會形成一座全新的迷宮。

但即使那樣,也不能掩蓋這些迷宮的底層,也就是整個復制體人格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整座迷宮的空洞。

根據聯邦人的研究,這種“記憶缺失”的現象,其實不僅僅出現在復制體人格中,在很大程度上,聯邦人和地球人的大腦功能都有類似的機制。

很多時候我們不可能真正記得全部的具體知識和信息,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是“感覺”記得,那些知識和信息就像被埋藏在地板下的花紋,如果很長時間不翻開去看,那些花紋有時候自己都會被慢慢磨平。

但正常生物的記憶缺失再多,也總有大片的深刻內容,可以被現實驗證,其中就包括現實中的生活記憶,平時用的比較多的數字記憶……

真正的許言只是問了復制體許言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我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銀行卡密碼?這還用問,許言張嘴就答,但是他的嘴巴尷尬的咬合了幾下,然後就愣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許言是什麽人,吳清清楚,沈文更清楚,許言自己更不用說了,用好話來說,是一個對成功非常執著的人,用不好的話來說,是一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要不是自己基因不行,膽子太小,搶銀行的事他當年也幹的出來。

在升天境接受過手術之後,這方面的毛病雖然好了一點,但骨子裏的行為模式始終沒有得到改變。在來這次任務之前,他最關心的自然就是他之前賺到的那幾十萬塊錢,反正據王有全說,這家夥沒事的時候就天天打開自己的手機看余額,然後看著看著還能笑出聲來。

盡管他跟王有全說了很多投資渠道,還了解過不少車的價錢,一天到晚都在說著準備花掉那些錢,可到頭來非但沒花錢,王有全還說整個人還摳了,現在就連吃飯都去王有全家裏蹭。

復制體的許言在聯邦的這段時間裏,也總是嘮叨著,等回到地球,他的那些錢一定要拿出來好好的花,千萬不能人死了錢沒花了——這就虧大發了。

這樣一個幾乎可以說嗜錢如命的人,別說是自己的銀行卡密碼了,就算是倒著背他的銀行卡賬號,在許言自己看來都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當他真的企圖回憶起,那一小串,六個,最簡單的數字時,許言無比驚恐的發現,他完全不記得了。

他“感覺”自己記得,真真切切的記得,記憶中,那六個數字就好像被寫在一張白紙上,他甚至可以隱約的看到它們的形狀。

許言拼命瞪大眼睛,把白紙拿到自己面前,企圖把它們完全看清楚,可奇怪的是,那張白紙不管他做出什麽動作,上面的自己始終沒有任何的變化。

許言開始感覺到,吳清和沈文都曾經感受到的恐懼。

吳清和沈文都了解這種感覺,他們看著許言,都沒有出言安慰,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種恐懼旁人無法起到一丁點的作用,只有自己去承受和克服。

許言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仿佛就是在這一瞬間,他之前的所有生活全部都破碎掉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一直熟悉的世界,或者說,自己一直感覺“自然”的那個世界,是虛假的,完全不存在的。

記憶不過是大腦制造出的一種幻覺。

只是當這種幻覺一直能和現實對應的時候,我們都默認了他的真實性。我們以此為根據,構造了人的整個人生。

但在聯邦這裏,許言突然就發現,這種幻覺其實毫無依據。

就像他以為自己記得一些事情,在對方真正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他一直堅定的相信這一點,從來沒有絲毫的質疑。仿佛這些記憶是自己銀行賬戶裏的錢,當然理所應當是自己的,在自己需要的時候,自己能夠隨時把它們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