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魂兮射月

那種火？

沈言忽然聽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她說的是“焚燼術”！

燒骨頭沈言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但他不知道同車那名五官被毀的人，居然還能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事情。甚至還分辨出，他的“焚燼術”不僅焚燒骨肉，更能燃燒靈魂！這讓他暗自警醒，這是個有魔法的世界，什麽神奇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再不能用過去的經驗來判斷。

不過想到“焚燼術”的效果，再聯想她的狀況，沈言倒吸了一口寒氣——他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之所以到現在還吊著最後一口氣不離開，是因為她的靈魂被神國拒絕。一旦她死了，屍體還會活過來，變成惡心的不死生物。那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她才寧可繼續忍受苦難和屈辱，也要活下去！然而她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虛弱，她每天都徘徊在彌留之際。

就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沈言出現了。

沈言不僅僅喂她食物，還幫她清理身體，做這世上任何男子都不會為女人做的腌臜事。這一切已經讓她感動得靈魂都在顫抖，後來沈言還為她讀書，這徹底擊碎了她的一切。如果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她願意把自己作為禮物送給這個青年！從那一刻起，她將沈言的溫暖當成是這世界賜給她的最後禮物。她貪婪的汲取著他的氣息，靠在他的胳膊旁邊，感受他的溫度，片刻都不想離開。

當彌爾頓帶著人來到車前說要將她丟下車的時候，她再一次感到了恐懼降臨！死靈魂的嚎叫聲在她不遠處徘徊，黑色的觸手從另一個世界伸出，要將她拖進深淵。

然後，沈言又一次擋在前面，讓她的世界重現光明！除了名字，她不知道那青年是什麽模樣，不知道高矮胖瘦……她已經無法感受這些。但她知道，那人一定是極美的，有著世界上最溫暖的體溫。

沈言施展“焚燼術”吞噬肉體和靈魂時，她感知到了那種來自下層位面的波動。普通人絕對做不到這一點，但她家學淵源，她甚至知道這種下層位面能力的具體細節。知道之後，她變得無比歡樂！這對於旁人來說簡直是再邪惡不過的法術，對於她來說，卻是無邊黑暗中的唯一光芒！而且死後還能與那青年合而為一，永遠活在那種溫暖中，更是求之不得的幸福。

所以此時此刻，她不是在用喉嚨和半截舌頭在說話，而是用整個靈魂在互換和哀求著沈言——“殺了我，並讓我神魂俱滅！”

她的命已如點點熒光，仿佛風一吹便會消散。但她的意志卻比金剛石還堅硬，死死的盯著那最後一點光明，不顧一切的朝著火焰沖了過去。那種強烈的願望，甚至震撼了沈言！

“真的沒辦法救她嗎？潘妮？我升級之後也不行嗎？”

“實話和你說吧，這個詛咒我見過。”潘妮在他心中嘆息道，“這個詛咒來自於某個邪神，儀式用最惡毒的方法獻祭最美麗、也最尊貴的處女，向邪神換得自身青春永駐，年華不減。這個詛咒是由神力保證，除非你強大到超過那個施加詛咒的邪神，否則永遠不可能解開。不過顯然那個舉行獻祭儀式的人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她不該讓祭品流落在外。因為一旦祭品無法順利轉化成邪神的新娘，那個詛咒將會落到獻祭人身上，她將被活著拖入邪神的國度。原本儀式到這個程度，已經無法中斷……但沒辦法，誰讓她恰好遇到你呢。‘焚燼術’能從神的手中搶走信徒的靈魂，當然也能搶在邪神收走之前燒掉她的靈魂，也等於間接幫她報了仇罷。”

“是這樣嗎？”沈言立刻靠近活死人的耳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她的嘴角抽搐著，緩慢拉扯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謝……謝。”

隨即輕輕一口氣吐出，香魂斷絕。

……

沈言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第一次有熟悉的人死在他面前，盡管只是一個同車十幾天的人，盡管從頭到尾只說過兩句話，但她卻是沈言到異世界後第一個“熟人”。而且到後來，她的依戀，沈言能從一些細微動作上看得出來。

沈言以為自己能坦然的送她離開，就當養個快死的小動物了。然而他無法做到，一股哀傷從心頭湧出，不可斷絕。

他側過頭，不忍心再看，只將手放在那尚余微溫的屍體上。

片刻之後，一股紅光從嬌小的軀體中透出，自內而外的、將那殘破不堪的半截軀體一點點化為灰燼。

夜風吹過林間，帶著嗚咽之聲。烏鴉飛過曠野，唱著刺耳的魂歌。

那灰燼從布堆的夾層中、從木板車廂的縫隙中，被夜風吹拂著飄揚起來。如水般流淌，如紗衣般飛舞，在半截車廂上空漸漸凝聚成一個淡淡的絕美的女子。這一刻她終於是完整的。不著絲縷的半透明身體，毫不保留的展示在沈言面前。就算沈言看不清楚，但那纖細的身體和標志性的翹起雙耳，還是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子其實是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