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吉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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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萊轉過身來,對丹尼爾說:“這太過分了,丹尼爾,因為這艘船上的奧羅拉人擔心我是感染源,我就必須被當成囚犯。這純粹是迷信,我已經徹底消毒了。”

丹尼爾說:“以利亞夥伴,我們要求你待在自己艙房裏,並非由於奧羅拉人的恐懼。”

“不是嗎?那還有什麽原因?”

“或許你還記得,我們在這艘船上重逢之初,你曾問我為何奉命前來接你。我回答說,一來是因為我這個老友能讓你心安,二來我自己也會感到快樂。可是,當我正要說第三個理由的時候,吉斯卡突然拿著你要的閱讀鏡和膠卷書走進來,因而打斷了我們的談話——然後,我們就開始轉而討論機殺案。”

“所以說,你始終沒有告訴我第三個理由。那又是什麽呢?”

“啊,以利亞夥伴,答案很簡單,我或許還可以保護你。”

“我有什麽好保護的?”

“那個我們決定稱為機殺案的事件,已經挑起非比尋常的激烈情緒。你受邀前往奧羅拉,又是為了證明法斯陀夫博士的清白。而那出超波劇……”

“耶和華啊,丹尼爾,”貝萊義憤填膺地說,“奧羅拉上也看得到那鬼東西嗎?”

“每個太空族世界都看得到,以利亞夥伴。它一度是最受歡迎的節目,而它將你塑造成了最偉大的偵探。”

“於是,機殺案背後的主謀開始庸人自擾,生怕我會調查出什麽來,因此可能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止我——甚至將我殺害。”

“法斯陀夫博士深信,”丹尼爾平心靜氣地說,“這樁機殺案背後並沒有主謀,因為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這件事。在法斯陀夫博士看來,它純粹只是偶發事件。然而,有人卻想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他們會設法阻止你,以免你證明它純屬偶然。因此之故,必須有人保護你。”

貝萊在兩面艙壁之間來回快步走,仿佛想要借此加快自己的思考速度。奇怪的是,他就是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境。

他問道:“丹尼爾,奧羅拉上總共有多少人形機器人?”

“你是指在詹德終止運作之後?”

“對,在詹德死了之後。”

“只有一個,以利亞夥伴。”

貝萊萬分震驚地望著丹尼爾,還做出無聲的嘴形:一個?

最後他終於開口:“我想確定一下,丹尼爾,你現在是奧羅拉上唯一的人形機器人?”

“我在任何世界上都是唯一的,以利亞夥伴,這點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這種機型的原型,詹德則是第二個。然後,法斯陀夫博士就不願再制造這樣的機型了,而這個技術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別人誰也不會。”

“可是這麽說來,既然兩個人形機器人之一已經死了,難道法斯陀夫博士不會想到另外那個——也就是你,丹尼爾——也可能有危險嗎?”

“他承認有這種可能性。但心智凍結本身已是極其罕見的現象,連續發生兩次的幾率當然趨近於零,所以他並不擔心。然而,他覺得其他意外倒是有機會發生。我想,他之所以派我到地球去接你,這個考慮也是因素之一。這麽一來,我就可以有一周左右的時間不在奧羅拉。”

“所以說,你現在和我一樣是囚犯,對不對,丹尼爾?”

“以利亞夥伴,”丹尼爾鄭重其事道,“所謂我是囚犯,只有在一個意義下成立,那就是我不該離開這間艙房。”

“還有什麽其他意義之下的囚犯呢?”

“有的,遭到限制行動的人,必須對這種限制心生怨恨。真正的懲罰隱含著強迫性,我卻相當了解為何要待在這裏,而且同意確有必要。”

“你同意,”貝萊發起牢騷,“我可不,我認為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囚犯。總之,為什麽我們待在這裏就能安全無虞?”

“原因之一,以利亞夥伴,吉斯卡在門外站崗。”

“他的智慧足以勝任這項工作嗎?”

“他完全明白他所接受的命令。而且他不但身強體壯,還相當了解自己的工作多麽重要。”

“你的意思是,他隨時會為了保護你我而犧牲自己?”

“當然,正如我隨時會為了保護你而犧牲自己。”

貝萊覺得有點臉紅,問道:“既然你會被迫為了我而犧牲自己,難道你不怨恨這種處境嗎?”

“我的程序正是這樣設定的,以利亞夥伴。”丹尼爾的語氣似乎變得柔和了,“不過,即使我的程序並未這樣設定,我還是覺得為了救你而犧牲自己是相當值得的,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貝萊感動到不能自已,他伸出手來,和丹尼爾緊緊握了握手。“謝謝你,丹尼爾夥伴,可是請你務必避免這種事,我可不希望失去你。在我看來,我的性命並非那麽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