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線者

“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生命,身上都連著一條線,而死神則站在線的盡頭。”

站在公交車站旁等公交車,看著身邊走過的男男女女,王雷心中如此感嘆著。

外表上看,王雷身上穿著學生常穿的運動裝,腳上踏著運動鞋,肩膀上挎背著一個笨重的金屬制的大畫夾,裝束上看,像是個藝術學校的學生一般。

王雷不是藝術學校的學生,也沒有任何的藝術天賦,鐵制大畫夾的作用,更不是為了畫畫,而是作為防身的盾牌使用。王雷左臉頰靠近脖子的部位,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從耳根部分向下劃出,劃過脖子動脈血管的皮膚,足有六厘米長。當時受傷時傷口只要再深一點,他現在也不會再站在這裏了。

和其不過二十一的年齡不相匹配的,卻是王雷的眼神,他看去就像是百歲的老人一般,充滿了倦意,在這厚重的倦意中,更還隱藏著一絲焦燥。

王雷知道,早在一年前,屬於自己的“線”已經到了盡頭。他現在每多活一天,生命都是“偷來的”,而死神早站在他身後,一直盯著他尋找破綻,同時不停地制造著各種“意外”以便能收割走他的生命。

等候的公交車到站了,那是一輛小型的公共汽車,載客量在三十人左右。車門打開,王雷照例排在最後登車,這半年來他坐公交時,總是排在最後一個上車。最後一個上車,位置最靠近車門,在車門關閉前如果發現異常,還來得及跳下車。

這樣做是過去一年裏和死神玩索命和逃命的遊戲總結出來的經驗,這是血的教訓,當時他的母親就是盡管事先發現異常,卻被後面的人擋住來不及下車,被困在那輛索命的汽車上,然後她就被死神抓住了。

候車的人,一個個次第上車,很快輪到王雷了,他擡起右腳,像百歲的老人般以很慢的動作蹬腳上車,同時眼睛快速地掃過車上的乘客。先前在車外候車時,他已經在觀察車上的人,不過因為角度問題,有些人在死角位置,他沒法看到。

坐公交前,先仔細觀察周圍,再排在最後一個上車,最後用最慢的速度上車,這是他被那看不見的死神追殺了一年後養成的“習慣”,甚至已變成了本能。

突然,王雷臉色一變,兩只都已踏上第二級車階的他以快得像豹子般的速度,從車門位置退了下來,這個動作讓他差點被正要合上的車門夾到。

“不要命了?混蛋!”

王雷的危險動作引發了司機的不滿,司機叫罵著,啟動汽車,揚長而去。

站在站台上,遙望著遠去的汽車,王雷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背在背上的金屬畫夾。

此時的王雷,臉色慘白無比,血色褪盡。

“車上的人,他們身上的線,怎麽突然間斷了這麽多!”

公交車走了三十米不到,就在路口處遭遇了紅燈,然後停下。王雷解下畫夾後,把左手套入畫夾表面上嵌著的橡皮套子,將其別在手臂上。他的畫夾是花錢請人特制的,其材料不是輕質的鋁合金,而是堅硬的合金鋼,厚度有八毫米,能抵抗手槍甚至是微型沖鋒槍的近距離射擊。

這個做得像畫夾似的東西,本意就是要充當盾牌用的,做成畫夾只是偽裝而已。將這面“盾牌”別在手上後,王雷開始追車,追趕那輛他錯過的公交車。

通過公交車的車窗玻璃,王雷看到車上乘客身上的“線”,正一根一根不斷地斷掉。當他跑到十字路口處停下來時,隔著十來米遠的距離,王雷清楚地看到,擠在車上的二十多位乘客,他們身上的代表生命的“線”,已經全部一根不剩地斷了個精光。

“要來了嗎?”

王雷深吸了一口,他的頭快速地左右轉動,眼珠快速掃描著四周,尋找可能讓車上人一下子全部死去的“兇器”。

十字路口處,橫向的馬路,車來車往,王雷注意到,左右通過的都是小轎車,百米範圍內的也沒有一輛體型較大的車。而且這個十字路口是鬧市區,道路擁擠,車速慢到了有如牛爬的地步,就算有人發瘋想飚車,車速也不可能快起來。而縱向的馬路上,王雷注意到,對路口處,正停著一輛大型的集裝箱大貨車。

“是爆胎側翻壓垮,還是車上裝著的危險品爆炸?”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旁的計數器,開始了由紅轉綠前的數字倒計時,王雷一邊盯著變化的數字,身體一邊倒退,遠離這個危險的地方。這時他的注意力已不在“全是快要死的人”的小公共汽車上,而是放在馬路邊的行人身上。

幸運的是,這些行人身上的線都還沒有斷,而王雷更隱隱地看到,重型集裝箱車頭司機的身上,他的“線”並沒有斷。

王雷判斷道:“應當不會是爆炸,那麽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