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那天晚上,貝利撒留的門嗡嗡作響。他正躺在床上仰望星空,聽到響聲坐起來,打開燈。他開了門,德爾卡薩爾走進來,把門關上。

“蓋茨15不是突變,”醫生低聲說,“他的生物化學或微生物組織沒有任何缺失,他患有的僅僅是持續的戒斷症狀。”

貝利撒留的心一緊。到目前為止他一直都很小心。蓋茨15知道的很少。

“他知道你知道了嗎?”貝利撒留問道。

德爾卡薩爾挺了挺身子,“不可能有別的人能發現這事兒,阿霍納。偶人自由城之外,我可能是唯一能夠搞清所有標記和響應的人了。因為我跟元神……有過特別的合作經驗。”

“這麽說,他是個間諜,”貝利撒留說,“這樣很好。”

“很好?”德爾卡薩爾問道,“盜竊計劃告吹了。我還以為一旦我告訴了你,你就會去殺了他。如果你不想弄臟自己的手,我也可以殺了他。何況我們飛船上還有當兵的,辦這事兒要不了幾秒鐘。”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奸細,他覺得可以把我們連鍋端掉,因為他手裏有最好的牌。”貝利撒留繼續說道,“我們正好將計就計,讓偶人把全部的老本都押在這手牌上。”

“你在開玩笑吧!”德爾卡薩爾說,“這風險咱們可承擔不起。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等你這個計劃執行完,咱們還有幾個人能活著回來。不能凡事都由你一個人說了算,何況還是這麽大的一件事。”

“你打牌的時候會跟一個小組討論嗎,作為小組的一員玩牌?”貝利撒留問道。

“不要侮辱我,阿霍納。”德爾卡薩爾說,“不管你在比喻什麽,我都不喜歡。”

“我在利用偶人的心理特點。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隔著牌桌,惡狠狠瞪著對面的人代表著什麽。”

“代表我手裏有一副好牌,我要把賭注壓在這手牌上,打敗我的對手。”

“我在做的就是這個,安東尼奧。”

“你在虛張聲勢。可如果偶人不上當怎麽辦?”

“他們會的。”貝利撒留說。他感到自己的聲音冰冷而肯定。

德爾卡薩爾抱起雙臂,在貝利撒留的房間裏緩緩地踱來踱去。懷疑寫在他緊蹙的眉宇間。

“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阿霍納?”德爾卡薩爾問道,“你的智力超凡脫俗。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沒必要做個騙子,做也不是在這麽個滿是風險的騙局裏。你以前的騙局已經掙了足夠的錢,能夠過上好日子。再說你又不是找刺激成癮。”

貝利撒留走近了些。

“不,我不是找刺激成癮。”貝利撒留低聲說,“但也差不多:我是神遊成癮。我被驅使著,一次又一次地做心理上的自殺,直到再也沒有回頭路,完全陷入無休止的數據分析。十二年前我發現,謀劃騙局這件事非常復雜,足以占用我的大腦,好讓它保持受刺激狀態。設計騙局不需要什麽數學或幾何,所以投身神遊的沖動也消失了。正是這個才讓我一直活了下來,而我也非常想活下去。”

“可你在用我們的生命做賭注,阿霍納。”

“所有的騙局在完成之前,看上去都很危險。”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德爾卡薩爾說,“我可不會為了你去蹲監獄,或是送死。”

“那種事不會發生的。”貝利撒留說道。

遺傳學家一臉陰郁地離開了。貝利撒留熄了燈,卻沒有回去繼續看星星。他心裏有些泄氣,他本來很想去喜歡蓋茨15的。

還有,他們的確有可能丟了性命。

起碼威廉肯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