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卡桑德拉、貝利撒留、伊坎吉卡少校和聖馬太乘坐著“博亞卡號”,即將到達自由城的軌道交通管制區。
“僅憑那圖案,你無從知道偶人是怎麽想的。”聖馬太說。
“我當然可以。”貝爾說。
卡桑德拉往前湊了湊,看著那台老式的監視器。她看到上面有很多圖案。防禦工事標上了紅色輪廓線,通用的和安全的交通系統被標記為綠色,住所則標成藍色。住所和交通系統之間點綴著亮黃色的像素簇,表明這些地點在過去的四十八小時內,信號處理的幹擾噪聲有顯著下降。
“聖馬太的電腦病毒跟我們用於基因工程的病毒有點類似。”貝爾對伊坎吉卡說,“它會造成多種影響,甚至還能提高被感染系統的效率,就像病毒裏的一個報告基因(1),這樣我們就能知道它滲透到哪裏了。”
“它已經滲透到了住所和交通系統,但還沒進入防禦體系。”少校說。
“對,而且它對住所和交通系統的感染非常有選擇性。”貝爾說,“從目前這張分布圖可以知道,病毒已經感染了支持系統。”
“這些選擇不是隨機的?”卡桑德拉說。
“不是。”貝爾說。
卡桑德拉突然很想重新計算一下概率值,以驗證非隨機性。伊坎吉卡不在乎這個,而貝爾估計早已經計算過了。
“但感染產生的圖案跟系統架構並不十分吻合,原因是,早在感染發生之前,這幅感染圖會是什麽樣子就已經確定了——這些關鍵性的系統都被保護了起來,做得很有針對性。”貝爾說。
“也就是說,偶人知道有情況發生。”卡桑德拉說。
“肯定如此。”貝爾說。
“那我們的任務就得中止了?”聖馬太說,“調轉船頭吧。”
“恰恰相反。”貝爾說,“偶人知道你的病毒,但還是讓病毒感染了他們的系統。”
“為什麽?”聖馬太問道。
“他們想設置一個陷阱。”貝爾說。
“這可不太妙。”聖馬太說。
“偶人以為他們手裏握著一副必勝的好牌,”貝爾說,“所以他們押上了大賭注。等我們看看他們要如何部署防禦部隊,就會知道這個賭注有多大。”
A.I.聽起來沒有被說服,但也沒有爭論。
貝爾和伊坎吉卡進入貨艙,對貨物做最後一次檢查。卡桑德拉坐在飛行員座椅上,綁好了安全帶。她之前還沒怎麽只隔著一層玻璃觀察群星。卡桑德拉在星空中尋找著模式。聖馬太的全息頭像緩緩地上下晃著腦袋,也靜靜地看著群星。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說道:“你了解貝利撒留嗎?”
“有時候我覺得了解。”聖馬太滿是胡須的油畫臉轉過來,看著她說,“但大多數時候又覺得不了解。”
“我覺得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卡桑德拉說。
“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
“瑪麗知道,威廉也知道。”卡桑德拉說,“我原來以為你一定也知道。”
“你為什麽這麽想?”
“他告訴我,他離開閣樓之後救了你。你跟過他一陣子。”
“那會兒他還只是個孩子,”A.I.說,“剛十六歲。”
“但你現在肯定信任他。”她說。
“也不一定。”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她問道。世間還有會信任貝爾的人嗎?
“我相信他會帶給我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東西。但那跟信任是兩碼事。”
“你認為貝爾會帶領我們成功嗎?”她問道。
“世界自有其奧秘。只有當這些奧秘發生過了,我們才能開始明白它們到底是什麽。”
“你這麽說感覺很量子。”她說,“你能跟我說說貝爾的事情嗎?”
“我覺得我不應該說這個。”A.I.說。
“什麽意思?”
“我要對他的靈魂負責,可我不知道你對他是有利還是不利。”
“什麽?”A.I.的話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哪裏有什麽靈魂。”
“你們倆都有靈魂。”油畫上的聖徒說道。
“我還以為跟我說話的是一個理性的A.I.。”她酸溜溜地說。
她希望A.I.能夠正面反駁她,但他只是看著她,臉上一副思索的表情,那是一千多年以前就畫好的。星空裏遍布歐樂星周圍的軌道飛船和衛星,但群星也在盯著她看,沒有眨眼。在那裏,一切都是數學的精確和明晰的線條。不像這裏。
“我怎麽會對他不利?”她問道。
“他不是離開閣樓,”聖馬太說,“他是逃離閣樓。為了他的人生。我不覺得回到閣樓會對他有好處。”
“回去當然對他有好處!”她說,“那裏醫生的唯一願望就是照顧量人,幫助他們安全地進出神遊狀態。”
“回去是對他有好處,還是對你有好處?”A.I.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