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太陽之怒(第2/4頁)

“是的,在某種意義上可以這樣說。”拉裏低聲說道。

寧天穹點了點頭,他充滿敬畏地凝視著磁力線圖像,大大小小的磁泡還在瞬息變幻,如同陽光下的氣泡,在破碎中相互交融,又如是一幅鮮活靈動的抽象派油畫,充盈著某一種不為人懂的深遠含義……

在某一刻,變化多端的磁場像是觸發了他大腦中某一根神經,一種新奇的想法突如其來地楔入他的思想中。“我有一種奇怪的感受,整個太陽系的邊界就像面向銀河系廣播的一面顯示屏。”寧天穹喃喃道。

“你的比喻很貼切。”拉裏怔住了,他注視著屏幕,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的想法真是有意思,太陽就如一塊飛速運轉的CPU,不斷輸出電磁波、高能粒子這樣的計算結果,而溢出的波粒則以光或接近光的速度穿梭在太陽系內,最後徑直投射在了太陽系邊界的巨大顯示屏上……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誰又在收看這塊屏幕上演的繽紛節目?”

尼克船長接過了他的話,“觀眾或許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外星文明吧。可是鷹先生的光幕現在將整個太陽包裹起來。以後光幕才是太陽的顯示器。此前一直收看太陽系節目的外星人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的。”即使在此刻,尼克船長仍不忘開著玩笑。

“好吧,希望找鷹先生算賬的外星人們能早日來到。”寧天穹附和道。

在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逃亡途中,寧天穹也收獲到了一個令人激動的好消息,他的人生身份即將發生巨大的轉變——蕊兒懷孕了,幾個月後他就將成為父親。

在興奮過後,如何為即將降生的孩子取名成為讓寧天穹絞盡腦汁的一件事情。

但很快,旅程中一次神奇的遭遇讓寧天穹獲得了啟發。

當飛船行進到太陽系外一隅,飛船中沉寂已久的射電天線突然捕捉到了一束無線電的呢喃。這是一段承載於一千四百二十兆赫頻段上、帶有明顯調制信號的電波,能量極其微弱而又不容忽略,信號源應該就在距離“星坦號”不遠的地方。

所有船員都為這一發現而興奮不已。這是人類期待已久的外星文明的飛船向“星坦號”發來的接觸訊號嗎?

“需要讓飛船減速與它進行接觸嗎?”飛船駕駛員已經開始激動地幻想著與即將到來的外星人“第五類接觸”。

“暫時不用,先鎖定信號源。”尼克船長冷靜地給出了指令。

很快,借助飛船多普勒探測器探明到了信號源的完整信息,信號源距離“星坦號”五千億公裏,移動速度為200公裏/秒,行進的方向與“星坦號”一樣,也是半人馬座的比鄰星,但以這樣太過緩慢的速度飛抵比鄰星足足需要兩千年。

寧天穹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樣的一串數據讓他感到似曾相識似。

“‘旅行者5號’。”他恍然意識道。

當飛船從信號源兩千億公裏外掠過時,一張“不明體”的高分辨率正面照被光學望遠鏡捕捉了下來。

照片證實了寧天穹的猜想。

這是一個滿載著各種傳感設備的圓柱狀探測器,如同一只孤獨轉動的陀螺飄浮在茫然無際的太空中,正緩緩地向著未知的遠方行進。

的確是“旅行者5號”,奇點時代以前人類發射的最後一只星際探測器。與它的幾位前任一樣,“旅行者5號”也攜帶著一張“捎給外星人”、記載著人類文明符號的唱片。它曾經是人類飛得最快、飛得最遠的人造探測器。但如今攜帶的核電池只能維持基本運作,甚至喪失了與外界聯系的功能,連發出的電磁波訊號也滿是錯亂無章而毫無意義的編碼。

寧天穹久久地注視著照片,今天的“旅行者5號”就如同一位在漫長歲月中逐漸凋零的老兵,前行的步履變得愈發蹣跚,如今更是被更為強大的後來者無情地超越。從此以後,“星坦號”將成為人類歷史中飛得最遠的人造物。盡管如此,誰也無法抹去它出發時所肩負著的光榮與夢想,它永遠都將是人類探索宇宙的一座不朽豐碑。

這一刻,寧天穹突然得到了靈感,“蕊兒,我想到了,我們孩子的英文名就叫Voyager,中文名就叫寧航之,男孩、女孩都能用。”

“‘寧航之’,字面上看上去很美。更深的寓意是?”

“《詩經·衛風·河廣》中的一句,‘誰謂河廣,一葦航之’。”寧天穹輕聲沉吟道。

蕊兒也跟著念詠了起來,同時她打開了“生活助手”,感受起了詩句背後的深遠意境。在“生活助手”呈現出的虛擬畫面中,她見到了一位孤獨的旅人踽踽羈行於天地間,一條河面寬廣而浩渺的大河橫亙在他的面前。在躑躅片刻後,旅人在岸邊信手折下一根蘆葦擲於驚濤駭浪的江面,而後縱身一躍,飄然淩立於這一根脆弱的蘆葦之上,最終有驚無險地橫渡江河,安然抵達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