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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之余,鄧肯抓住一切時間,仔細研習圖書館的各類資料:《分裂之神聖書》《守護聖經》《奧蘭治天主聖經》乃至《次經》。他知道了早已不復存在的信仰傳播部,也知道了“那顆本質是理解之恒星的珍珠”。

他樂此不疲地搜索有關那些蟲子的信息。它們竟然有那麽大!個頭大得可以從主堡的一端伸到另一端。早在暴君去世之前,這些蟲子便已出現。人們曾駕馭它們,在莽莽荒漠之中馳騁,而今拉科斯的教會明令禁止馭蟲。

一支考古隊伍曾在拉科斯上發現了暴君原始的無廳,他們的記載令他魂牽夢繞。達累斯巴拉特,這是那個地方的名字。考古學家哈迪·貝諾托的報告上寫有“受拉科斯教會之命,就此封禁”的字樣。貝尼·傑瑟裏特档案部門給這些記載標上了很長的档案編號,貝諾托在記載中揭露的真相非常神奇。

“每只蟲子體內都有神帝的一部分意識?”他問吉薩。

“據說如此。即便當真如此,這些意識現在並沒有知覺,沒有意志。暴君自己說過,他將進入一場無盡的夢境。”

每次學習,他都會接受一次特殊的教育,都會聽到貝尼·傑瑟裏特關於宗教內涵的闡釋。某天,他終於看到了題為“賽歐娜之九女”和“艾達荷之萬子千孫”的那些記載。

他質問吉薩:“我叫鄧肯·艾達荷,我也姓艾達荷,這是怎麽回事?”

吉薩行走的時候,仿佛始終置身於失敗的陰影之中,低著狹長的頭,淚汪汪的眼睛看向地面。鄧肯質問她的時候已是傍晚,兩人當時在練習房間外面的長廳裏。聽到這個問題,她臉色煞白。

見她一時語塞,他便繼續追問:“我是鄧肯·艾達荷的後代嗎?”

“這件事你得去問施萬虞。”吉薩十分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仿佛忍受著劇烈的疼痛。

又是這樣的回復,他非常生氣。她其實是說施萬虞會讓他閉上嘴巴,不再追問這件事情,這樣的回答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鄧肯以為施萬虞什麽都不會告訴他,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你身上流淌的正是鄧肯·艾達荷的血。”

“我的父母是誰?”

“他們已經去世很久了。”

“他們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你來到我們這裏的時候,已經是個孤兒了。”

“那為什麽有人想害我?”

“你以後可能做的事情讓他們害怕了。”

“我可能會做什麽事情?”

“好好學習,你終究會明白所有事情。”

閉嘴!好好學習!又是這樣的話!

這次他乖乖地聽話了,因為他已經能夠判斷對方是否拒絕了他。不過,他在孜孜不倦的探索之中,看到了有關大饑荒和大離散的其他記載,還有關於無艦和無廳的記載,他還了解到,即便是宇宙間預知能力最強的大腦也無法追蹤這兩樣東西的蹤跡。他在這裏知道了鄧肯·艾達荷和賽歐娜的子孫後代的事情——這些古人效忠神帝暴君,他們也不會被先知和具備預知能力的人看到。宇航公會的宇航員即便處於深度的美瑯脂迷醉狀態,也無法探查到這些人的行蹤。這些記載稱,賽歐娜是一個真正胎生的厄崔迪人,鄧肯·艾達荷則只是一個死靈。

死靈?

他在圖書館內四處搜尋,希望找到有關這個詞語的詳細解釋。死靈。然而,他找到的信息不過是有限且簡單的記載:“死靈:人類,發育自特萊拉人伊納什洛罐中的屍體細胞。”

伊納什洛罐?

“特萊拉人發明的設備,可以利用屍體的細胞培殖人類活體。”

“請對死靈進行描述。”他對圖書館發出指令。

“單純無知的肉體,不具備其初始的記憶,參見‘伊納什洛罐’。”

鄧肯學會了理解沉默的含義,學會了理解主堡的那些人沒告訴他的事情。他獲得了啟示,他明白了!那年他只有十歲,可是他全都明白了!

我是一個死靈。

鄰近傍晚的圖書館,周圍所有玄秘的機械裝置仿佛都與背景融為了一體,這個十歲的男孩靜靜地坐在一台掃描儀前,緊緊地抱著手中的儀器,思忖著自己的身份。

我竟然是死靈!

他不記得培殖自己的伊納什洛罐,最初的記憶便是吉薩將他抱出搖籃,她那警覺的雙眼中透露出關心,但很快被謹慎替代。

盡管主堡的人們並不希望他知道這些事情,但是這些信息和圖書館的資料最終讓他看到了整個事情的核心——他自己。

“跟我講一講貝尼·特萊拉。”他向圖書館發出了指示。

“這個民族自行分為變臉者和尊主兩個階級。變臉者像騾子一樣,不能生育,唯主命是從。”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圖書館的信息機器突然變成了陌生而又危險的東西。他非常害怕,怕的不是自己的問題等來的是一扇又一扇空白的墻壁,而是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