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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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暴殄天物啊!送上門的也不要,摸一下就暈倒完事,值得嗎?”素問鏡一個勁地為鄭能諒可惜。

鄭能諒如釋重負道:“長痛不如短痛。”

素問鏡嘿嘿一笑:“你可以親她一下,或者來點更激情的舉動啊,反正都快把持不住了,就不要浪費嘛。”

鄭能諒翻了個白眼:“最後還不都是一樣進這裏,有什麽區別?”

“起碼爽到了呀,人生得意須盡歡咯。”

“你說你這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沒腦子,就一張會吧啦吧啦的大嘴。”

“你就嘴硬吧,心裏指不定多後悔呢。”

“別廢話了,讓我趕緊選好走人,車快到站了,別到時候引來一堆圍觀的。”

“我也很好奇,在這段時間裏,那姑娘會對你的肉身做些什麽,哼哼。”

“你別胡說八道,那可是在公交車上。”

“二層又沒人,一對小情侶在角落裏做什麽,人家也不會多管閑事的。”

“懶得理你。”鄭能諒仰起頭,只看見一只蘋果大小的金蛋,心中暗暗慶幸:還好剛才只是輕輕摸了下她的臉,如果太親密的接觸,蹦出一堆金蛋來,那就難選了。

可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個未來也不那麽好選。幾年後的戴琺珧美艷如初,衣著依舊時尚,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她坐在一張靠背上緣嚴重褪色的單人沙發上,面帶愁容,一邊比劃一邊說著什麽。她跟前擺著一只玻璃茶幾,茶幾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警察四十來歲模樣,鬢角有少許白發,側著身子倚在沙發扶手上,時而擡頭跟戴琺珧說話,時而低頭在厚厚的本子上記錄。整個場景就是二人的無聲對話,沒有前因與後果,鄭能諒看了好幾遍,只能判斷戴琺珧遇到了麻煩事,可不知具體何事,也看不出來究竟是警察在找她問話還是她在向警察尋求幫助。

有一次提問機會,但與素問鏡打過無數次交道的鄭能諒深知其頑皮古怪,要想獲得有用的線索,必須細細斟酌發問的內容,倘若直接問“這事是好是壞”,得到的回答八成是“自己判斷”,還有兩成是“有好有壞”,白白浪費了機會;如果問“她到底在做什麽”,很可能被嗆“有眼睛不會看麽”;至於提“盜取、定格,哪一種對她更有利”、“定格這一幕會不會對她造成傷害”之類的問題,更別想得到正面回答。在有限的時間裏,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個自認為比較靠譜的問題:“這警察是來幫她的還是來查她的?”

素問鏡言簡意賅地答道:“查,也是幫。”

由此看來,戴琺珧應該是做了什麽錯事,引起了警方的懷疑,所以對她展開調查。鄭能諒又看了一眼畫面,她雖然氣色不太好,卻還未被采取強制措施,面對的也只是一名問話做記錄的警察,環境也不像在公安局,可見警方並未掌握切實的證據。那麽後續發展不外乎三種可能:戴如實交代,警方依法處理;戴隱瞞真相,調查陷入僵局;戴隱瞞真相,警方通過別的途徑破案,然後依法處理。看上去都不是什麽好結果,“盜取”似乎是個簡單直接的選擇。可根據素問鏡的暗示,警察查她其實也是幫她,那就意味著,如果破壞了這場調查,反而有可能對她造成更為不利的影響。

鄭能諒十分糾結,但海棠樹並不等他,枝頭的葉片紛紛蜷縮,枯萎。鄭能諒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握著黃金分戈的手,一擡胳膊,金蛋應聲而墜,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將金蛋托至面前,靜靜地打量著。素問鏡也滿心好奇,耷拉著長舌頭,一言不發。只見鄭能諒用手指輕輕擦了擦金蛋那映著未來畫面的表皮,放到唇邊,對著那名警察的位置咬了下去。

“你想清楚了?”素問鏡用舌頭舔了舔嘴角,問道。

鄭能諒皺著眉頭嚼了幾下,才把這一口難吃的金蛋給咽下去,然後露出一絲壞笑:“嘿嘿,以前我太守規矩了,不好玩。”

素問鏡一愣:“什麽意思?”

鄭能諒把剩下的大半個金蛋從唇邊挪開,手指忽然一松,金蛋迅速下墜。在它消失在地面的同時,他的答案也從口中緩緩吐出:“我一直以為,對未來的選擇,除了盜取就只能定格,非黑即白,沒有別的可能。可現在我先咬了一口,再讓它落地消失,那麽根據規則,這一幕未來就會變成既被盜取又被定格。我吃掉的是警察的部分,也就是說,警方調查這件事被定格了;而阿珧的部分隨著金蛋一同消失,也就是說,她不會出現在這場調查中。”

“挺聰明呀,都學會鉆空子了,”素問鏡先表達了贊賞,接著給他當頭一棒,“可惜規則的最終解釋權不在你,只要金蛋入地,這幕未來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