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2 日(第4/11頁)

戴拉維點點頭。“可是他過去並不迷人。”

“有段時間蠻多人對他著迷的。那時候突然有許多女人朝我們蜂擁而來。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直到他後來又將一個人打進了醫院。”

“該不會是一位客人吧?”

“你說對了。”

“哎呀!”

“沒辦法。戴維很想開除他。我說盡好話才勸動他再給傑克一次機會。因此才沒有趕走他。但這傻瓜做什麽了?”他對灰狼的怒火又起來了,“三個星期後老毛病又犯了。這下戴維不得不叫他走路。換作是你會怎麽做呢?”

“我相信,在第一次發生的時候,我就會把他掃地出門了。”戴拉維低聲說道。

“我至少不必替你擦屁股。”安納瓦克開玩笑道,“反正,如果你全力支持某人,而他這樣回報你,不管再怎麽有好感,遲早都會耗盡耐心。”他一口氣喝下果汁,嗆得咳嗽起來。

戴拉維伸手輕拍他的背。

“那之後他就徹底失控了。”他喘息道,“傑克還有第二個麻煩,就是他無法正視現實。一連串的挫折中,那位偉大的曼尼陀不知怎麽找到了他,對他說,從今天起你叫灰狼,負責保護鯨魚和一切飛禽走獸,去戰鬥吧。真是愚蠢到家了!當然,他生我們的氣,因此他說服自己必須與我們為敵,而且他相信,我站錯了立場,只是沒有發覺而已。”安納瓦克越說越火大,怒氣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一切都混在一起。他根本不懂自然保育或印第安人。印第安人暗地裏嘲笑他。你去過他家裏嗎?噢,沒有,你是在酒館裏找到他的!那酒館,全是印第安人的贗品。沒錯,他們笑死了,除了那些無所事事的人、閑蕩的年輕人、拒絕工作者、打架成性者和酒鬼——他們欽佩他,覺得他很了不起,還有那群白人老嬉皮和沖浪員——從前的遊牧民族,他們現在不能再隨地大小便、亂扔垃圾了——他們想擺脫觀光客的打擾。

“灰狼將兩種文化的渣滓聚集在他周圍:無政府主義者和失敗者,遁世者和反對國家權力的激進分子,因敗壞名聲而被趕出綠色和平組織的環保愛好者,連自己的部落都不喜歡的印第安人,犯罪分子。這些二流貨色大多數根本就不在乎鯨魚,他們只想鬧點新聞,出出風頭,只有傑克被蒙在鼓裏,真心真意地相信他的海洋防衛隊是個環保組織。

“你想想,他做伐木工和馴熊員,自己住在一個連狗都不會住的破草棚裏,卻出錢資助這些流氓。這真是胡鬧!他為什麽容忍大家取笑他?傑克這樣的人怎麽會成為悲劇角色呢?這個大笨蛋!你能告訴我嗎?”安納瓦克停下來喘口氣。一只海鳥在他的上方叫著。

戴拉維拿起一塊面包塗上奶油,抹上果醬,塞進嘴裏。“很好,”她說道,“我看得出,你仍然在乎他。”

尤克盧利特的名字源自諾特卡語,相當於“安全碼頭”的意思。就像托菲諾一樣,尤克盧利特也坐落在避風的自然海灣裏,隨著歲月的變遷,這座小漁村也成了優美迷人的賞鯨據點,有漂亮的木屋,可愛的酒館和飯店。

灰狼的住所屬於尤克盧利特不大適合觀光的部分。大路旁有條布滿樹根的小徑,寬度足夠一輛汽車駛過,也足夠破壞掉所有的避震器。沿小徑走上幾百米,就會來到一塊林中空地,四周長有參天古樹。那座房子位於空地中央,一座即將倒塌的舊屋,連著一座空棚。從鎮上看不到這房子,得知道路才行。

屋裏的居民只有一位,任誰都比他更清楚,這屋子絕對不舒適。只要是好天氣——灰狼對壞天氣的定義介於龍卷風和世界末日之間——他就待在室外,穿過森林,帶遊客去參觀黑熊,做各種臨時工。在這裏碰見他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哪怕是在夜裏。他要麽睡在野外,要麽睡在那些渴望冒險的女遊客房間裏,她們堅信自己引誘了這位高貴的野人。

安納瓦克是在午後到達尤克盧利特的。他計劃坐舒馬克的車去納奈莫,再從那裏乘渡輪前往溫哥華。基於種種原因,這回他寧可放棄搭直升機。主因是舒馬克計劃在尤克盧利特和戴維碰頭,這給了安納瓦克一個在那裏歇會兒的適當借口。戴維這幾天一直在考慮將賞鯨站轉型為陸上冒險之旅:如果你無法讓人們在海上待兩個小時,就讓他們在陸地上待整整一星期吧。安納瓦克拒絕參與戴維和舒馬克商討企業新計劃的談話。他有種感覺,無論事情如何發展,他在溫哥華島上的日子就快結束了。有什麽能令他戀戀不舍呢?停止賞鯨之後還剩下什麽?只剩下一種麻痹,偽裝成對島嶼的愛。

沒有意義。他一生中有好多年是花在改變自己。不錯,那讓他得到一個博士頭銜和社會的承認。但他還是浪費了這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