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0 日

加拿大,惠斯勒堡

一條訊息正以每秒 30 萬公裏的速度離開基爾。埃爾溫·聚斯在基爾的吉奧馬研究中心,輸入筆記本電腦的字句,以數字形式進入網絡。被一束激光二極管轉換成光學脈沖,通過粗如健壯男子手臂的海底光纖纜線傳送。官方名稱 TAT 14 的光纖是橫跨大西洋的光纖之一,它連接了歐洲和美洲大陸,是世界上功率最高的光纖,光是北大西洋裏就有數十根。全世界共數十萬公裏的光纖構成了信息時代的脊梁。地球被一捆捆光纖纜線包圍著,虛擬世界的位和字節以電話、影音、電子郵件等形式實時周遊世界。

是光纖創造了地球村,而非衛星。

聚斯的電子郵件自北歐和大不列顛之間向北穿射。在蘇格蘭北部,TAT 14 向左轉,穿過赫布裏底陸架時,纜線是大剌剌地蜿蜒在深海海床上的。如今,大陸架和海床不見了,這道來自基爾的訊息僅在法羅群島下方地帶傳輸不到一百二十分之一秒,便終止於一根破碎的光纖。堅固的金屬外殼、橡膠護套和強化金屬絲斷成兩半,震碎了玻璃纖維。消息只能送進百萬噸的淤泥和卵石裏。

正常情況下,這條訊息會通過光電二極管轉成電子郵件,出現在波爾曼的計算機裏。但在北歐災難後的一星期,橫跨大西洋的網絡幾乎徹底癱瘓,電話也只能通過衛星接通,如果還連得上衛星的話。

此刻,波爾曼坐在惠斯勒堡酒店的大廳裏,盯著計算機屏幕等候聚斯的數據:蟲量的增長曲線,和對各地出現類似侵害時可能狀況的預測。一場震驚過後,基爾的科學家們全數投入研究這起事件。

他咒罵著。所謂的小世界再度變得巨大無比。他們宣稱今天可以通過衛星接收電子郵件,現在看來,郵件都還困在壞損的電纜中。盡管危機指揮部已盡全力在處理,但因特網還是一再崩潰。他拿起指揮部提供的手機,通過衛星撥往基爾,等候。終於接通了研究所的線路後,他對聚斯說:“什麽也沒收到。”

聚斯的聲音傳來,雖然清晰,但對答之間無法同步的短暫延滯還是讓波爾曼不耐。衛星電話的信號必須由發射器發到 36000 公裏的高空中,再向下傳給接收器,使得通話常有間隔和重疊。“我們這裏也全都不行。通話狀況每小時都在惡化。再也聯系不上挪威了,蘇格蘭像死城一般寂靜,而丹麥充其量只是地圖上的一個地名罷了。我相信根本沒有采取任何應變計劃。”

“至少我們在通話。”波爾曼說道。

“我們能通電話,是美國人安排的,你正在享受強權的軍事優勢。在歐洲——算了吧!每個人都想打電話,每個人都無法得知親友的現況。流量全部堵塞,幾條閑置網絡都被危機指揮部和政府部門占領了。”

“那我們能怎麽辦?”在一籌莫展的停頓之後,波爾曼問道。

“不知道。也許伊莉莎白女王號還在行駛,六周後可以到你那裏,派一名信差騎馬去海邊拿吧。”

波爾曼苦澀地笑笑,然後嘆息道,“這樣吧。你說我寫。”

這時,波爾曼身後有一隊穿制服的人馬經過酒店大廳朝電梯走去。帶隊的是位身材高大的黑人,有張埃塞俄比亞人的臉。他佩戴一枚美軍少將肩章和寫著皮克的名牌。這隊人馬大多在二樓和三樓便出了電梯,薩洛蒙·皮克少將則繼續往上,到九樓頂級的高級套房區。這層樓有 550 間惠斯勒堡酒店最豪華的房間,不過皮克住的是樓下的次高級套房。其實普通的單人房就可以了,他並不重視享受,但酒店經理堅持要將指揮部安排在最好的房間裏。他邊走邊在腦子裏將下午預定的活動流程順一遍。

每道門都敞開著,可以看見被改造成辦公室的套房內部。幾秒鐘後皮克來到一扇大門外,兩名士兵向他行禮,皮克擺擺手。其中一人敲了門,等候裏面的回答,然後動作利落地開門讓少將進去。

“你好嗎?”朱迪斯·黎問道。

她叫人從飯店的健身中心搬了一台跑步機進來。皮克知道,黎在跑步機上的時間要比在床上多。她在那裏看電視,處理郵件,對著語音識別系統口授備忘錄、報告和講話,打長途電話,聆聽報告或是思考。

現在的她也在跑步。黑發平滑光亮,用發箍束著。她跑的速度很快,但呼吸均勻。皮克不斷提醒自己,跑步機上的那個女人已經四十八歲了。這位女總司令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少了十歲。

“謝謝。”皮克說道。“還可以。”

他四下張望。這間套房有一座豪宅那麽大,經過精心布置。傳統的加拿大風格——許多木材,樸素舒適,敞開的壁爐——和法國的優雅交織在一起。窗前有一架大鋼琴,是黎叫人跟跑步機一起搬進來的。左邊有道拱門通向一間巨大的臥室。皮克沒看到浴室,但聽說裏面有按摩浴缸和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