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0 日(第2/24頁)

對皮克來說,唯一有意義的東西,是那台擺在設計精巧的客廳裏的笨重黑色跑步機。皮克出身平民階層。他從軍不是因為他懂藝術,而是為了離開那條經常只通向監獄的街區。堅韌和勤奮最終讓他獲得大學畢業證書,為他打開了軍官的輝煌前程。他的經歷被許多人視作榜樣,但絲毫改變不了出身對他的影響。他仍和從前一樣,覺得待在帳篷或廉價旅館裏比較舒服。

“我們收到國家海洋與大氣局衛星的最新分析,確定浦號機接收到的聲訊和 1997 年的不明光譜圖相似。”他邊說邊走過黎的身旁,從大片落地窗望向河谷。太陽照耀在雪松和冷杉林裏。景致的確很美,但皮克並不關心風景。他更關心接下來的幾個小時。

“好。”黎神情滿意地說道,“很好。”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這是一個線索,但這解釋不了什麽。”

“你期望什麽?海洋會向我們解釋為什麽嗎?”黎按下跑步機的停止鍵,跳下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組織這一切,將它查明。大家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最後一位剛剛抵達。”

“誰?”

“挪威那位發現蟲子的生物學家。我得看看,他叫……”

“西古爾·約翰遜。”黎走進浴室,披了一條毛巾後走出來。“請你快記住這些名字,薩洛。我們在酒店裏共有 300 人,其中 75 位是科學家,這些總該記住吧。”

“你是想告訴我,你大腦裏有 300 個名字嗎?”

“如果必要的話,我可以記住 3000 個。你最好快點適應吧。”

“你在開玩笑。”皮克說道。

“你想試試嗎?”

“有何不可?陪約翰遜來的是一位英國女記者,我們希望她能對北極圈的事件做出結論。你也知道她?”

“卡倫·韋弗,”黎說道,擦幹頭發,“住在倫敦。科學線記者,對海洋學有興趣。計算機狂。她曾經隨一條船到格陵蘭海上,那條船後來全體沉沒……但願每次都能拍到像那次沉船那麽美的圖片就好了。”

“那還用說。”皮克微笑,“每次提起這些照片,範德比特就激動得面紅耳赤。”

“我一點也不訝異。中情局不能忍受他們無法解釋的東西。他到底現身了沒有?”

“他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正在直升機上。”

“哇噢,我們飛機的運載性能總是教我大吃一驚,薩洛。每次不得不從事遠距離飛行時,我都會焦躁不安。如果還有什麽爆炸性的發現傳到惠斯勒堡,別忘了通知我。”

皮克猶豫著。“我們要怎樣才能讓所有人都發誓保守秘密呢?”

“這件事已經討論過一千次了。”

“我知道討論過一千次了,一千次還太少。那下面坐了太多不懂守口如瓶的人。他們有家庭和朋友。成群的記者會闖進來發問。”

“那就讓他們全加入軍隊。”黎雙手一攤,“這樣他們就必須遵守軍法。誰泄密就槍斃誰。”

皮克愣了一下。

“開玩笑的,薩洛。”黎向他眨眨眼睛,“哈啰,不過是個小玩笑。”

“我沒心情開玩笑。”皮克回答道,“範德比特很希望這一大群人全受制於軍事法規下,但是不可能。裏面至少有一半是外國人,絕大多數是歐洲人。如果他們不遵守約定,我們也不能怎樣。”

“我們就做得好像我們可以怎樣就好啦。”

“你想施加壓力?行不通的,壓力之下更沒有人願意合作。”

“誰談施壓了?我的天,薩洛,你哪兒來這麽多問題呀。他們是來幫助我們的,他們知道保持沉默。況且,他們會基於某種信念相信自己被拘禁了,遵守保密聲明,那就更好了。信仰使人強大。”

皮克一臉狐疑。

“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我想,我們可以開始了。”

“好。待會兒見。”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露出微笑,這家夥真是不了解人性。皮克是優秀的士兵和傑出的戰略家,但卻很難區分人和機器的差別。他似乎相信,人身上有個按鈕,可確保命令得以執行。美國最優秀的軍事學院以殘酷的訓練著稱,訓練的結果只有服從,單擊按鈕就會出現的無條件服從。皮克的顧慮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群眾心理學可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

黎想起傑克·範德比特。他是中央情報局的主要負責人。黎不喜歡他,臭氣熏人,總是滿身大汗,還有口臭,但工作表現極其出色。最近幾個星期,特別是淹沒北歐的海嘯災難發生之後,範德比特和他的團隊對這些混亂事件都能快速掌握。

她在想,要不要給白宮一通電話。其實並沒有多少新消息可以匯報,但總統喜歡跟黎閑聊,因為他欣賞她的聰明。當然她從未對外提起。在美國眾多將軍當中,黎是為數不多的女性將軍之一。此外,她的存在也把指揮官階層的平均年齡大幅降低了。這些已經足夠許多高層軍人和政治家懷疑,她因為與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關系密切而擁有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