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聯的凱沃和貝德福德(第4/4頁)

忽然間,斜坡下面那個隧道的洞口關閉了,就像眼睛一樣合上了。我已經看不到裏面了,現在,外面的這個世界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周遭以及我上方的一切將我包裹,這就是永恒,它從來不曾如此近地包裹我。它是一種巨大的空虛,是所有的生命和存在,是全部的光,它存在於開始前,消失在結束後。所有的存在感都被這孤獨的感覺淹沒了,這是一種一旦我俯下身子就能夠觸碰到我的感覺。

“不,不!不可以!不可以這樣!等一下!等等!”我一邊喊,我的聲音一邊變得又弱又尖。我扔掉了手中那張皺皺巴巴的紙,又爬到了高高的巖石上,以便看清楚方位。隨後,我就用盡全力朝向我此前留下的標志跳去。它就在陰影處的邊緣,此刻看上去又遙遠又模糊。我一直跳著,每一跳都像是過了好幾年似的。

我的前方是不斷沉落的太陽的蒼白色蛇焰帶部分,就在那片陰影即將碰觸到和掠過球狀物之前,我到達了它的面前。此前我距離球狀物有兩英裏遠,這個距離大概要讓我跳上一百多次,跳躍的途中因為天氣的寒冷,我的關節非常不靈活,而周遭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稀薄,就像氣泵下面的空氣一樣。可是無論如何我都得跳,就算死也得跳。有幾次,當我的腳落在雪堆上時因為打滑而沒有跳的足夠遠;還有一些情況下,我落在了灌木叢中,把枯萎了的枝葉砸了個稀巴爛;又有時候,落地的時候我突然跌倒了,滾到了溝裏,等到再次爬起來後已經是鼻青臉腫、鮮血橫流了,甚至連方向都認不得。

然而,在我看來,這些偶發的意外與躍起在空中的停頓比起來沒那麽讓我害怕,要知道,在黑夜的寒潮就要完全將你覆蓋的時候,每一次停留都是那樣讓人恐懼。我的肺部就像是被插上了很多把刀子似的,它們在不停地轉動,導致我的呼吸發出了一種啾啾啾的聲音。而我心也快要跳到腦袋上面去了。

“該死的!我能不能到達球狀物?還有多遠!”

我害怕極了,陷入了極度的恐懼當中。

“躺下吧!躺下!”在這種惡劣的情緒下,我絕望地叫喊著。

我麻木地跳著,一會兒受傷,一會兒又跌倒,倒是沒有流血。可是每當我看著球狀物距離我近了一點的時候,它又愈發顯得遠得可怕。

球狀物唾手可得。我的手和腳同時著地,又跌倒了,大口地喘著粗氣。我不得不爬行,嘴上沾滿了雪,胡子上還掛著冰渣子。我的全身上下都是一層白,那是凍結的空氣。距離球狀物只有十幾碼了,可是我的眼睛忽然間又模糊得看不清了。

“躺下!躺下!”我又絕望地喊叫著。

哦!我摸到了!是球狀物!

“躺下!太晚了!”我還是不斷地叫著,停了下來。

我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了,或者說處於半僵硬的狀態,我努力地掙紮,全身都是雪。我來到了入孔處,使出渾身解數讓自己爬了進去,還好,球狀物裏有一點溫度。雪花不斷地飄落進來,我試圖用冷冰冰的手將閥門關好、擰緊。我的牙都在打哆嗦,一邊哭一邊用力。我的手在無力與顫抖中尋找著卷簾的按鈕。此前這些事情都是凱沃來做的,我根本沒有碰過,現在只好自己胡亂一頓摸。

玻璃被霧氣蒙上了,不過隱隱約約還能夠看到外面太陽殘留的紅色的光,它們閃爍在雪花的間隙中。那些灌木叢變得越來越黑,在白雪的擠壓下彎曲,最後被折斷。雪花在逆光的情況下呈現出黑色,愈發濃密。

我已然待在了球狀物裏,可那又怎麽樣呢?萬一我找不到開關,一切也於事無補。就在這時,突然什麽東西在我的手下面響了一聲,瞬間,剛才那一眼月球的景象成為了我看見的最後一眼。在球狀物黑暗之中,我靜默地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