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返地球

我的眼前除了無邊的黑暗之外沒有別的,沒有太陽,沒有光,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更沒有生命。我一會兒感覺到的全是恐懼和痛苦,一會兒感覺到的卻又是寂靜和黑暗。當然,這種下場是我自己親手導致的,而且我之前跟凱沃在一起的時候也感受過這種感覺,可現如今,我還是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和空虛無法適應,這感覺讓我恐懼,讓我沒有辦法。我就像是被別人殺掉了一樣,我可以想象那種感覺,當一個人突然被致死,就像我現在的感覺一樣。我的手飄飄然地從按鈕上離開了,我就漂浮在那裏,像是已經不存在了一樣。

後來,我好像緩緩地飄到球狀物的中央部位,因為我可以觸碰到大大的包裹以及那金子做的撬棍了。在地球上時對時間的感觸到了月球上毫無作用,我就那樣漂浮在那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碰到行李包的時候,我就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似的,此時我才意識到,假如我想好好地活著,那就必須打開燈或是卷簾窗戶。看到外界的事物總是能讓人保持頭腦清醒的。不僅如此,現在我還覺得渾身發冷。

為了偏離這個位置,我用腳一下蹬在了行李包上,手抓住了玻璃裏的細線,並沿著這根線爬到了入孔的邊上。如此,我就知道了燈的開關以及卷簾開關的所在之處。我又推了一下,環繞著行李包漂浮,其間,一個又松又散的東西碰到了我,它觸碰上去顯得很脆弱,不過它也嚇到我了。我又抓住了一根線,它距離按鈕非常近,於是我摸到了開關。我很快打開了一盞小燈,以方便我看到剛才自己撞到了什麽東西。原來是那份報紙,刊登著勞埃德船只的舊新聞,它就漂浮在空間裏。燈亮了,我瞬間又從一個無盡的黑暗空間回到了一個有亮光、有範圍的三維空間,我很高興,還自己樂了一會兒。之後我才想起來需要在球狀物內釋放一些氧氣出來,我又開了暖氣,身體逐漸變得暖和了,我這才找了點東西吃。

這時候,我才有心思開始研究凱沃這個球狀物裏的各種東西,我想看看卷簾是怎麽打開和關閉才能控制球狀物的飛行。我打開了第一個卷簾,隨後又趕緊關上。我在那裏待了一會兒,陽光的照射讓我無法擡頭,什麽都看不到。我琢磨了一下,就又把與剛才打開的那扇卷簾成直角的幾盞卷簾打開了,這下子我才看到了月球呈巨大的新月形狀,在它的後方,是呈小月牙形狀的地球。我被嚇到了,原來球狀物已經飛離了月球,而且距離如此遠,我本來還想著它在啟動前至少會有一些如我們在地球上啟動時感受到的咯噔一下的感覺。沒錯,我還以為球狀物最多是在隕石坑的上空懸浮,以為在離開月球的速度感覺會比地球小上二十八倍。事實卻不是這樣。

我已經飛離了月球,可是凱沃又在哪裏?我在設想他的現狀,盡全力地設想,可是我想到的都是他已經死了,他變得無限小。我產生了一種幻覺,好像看到了他彎曲著的身體被砸落下那望不盡的藍色瀑布,而那些愚蠢的月球昆蟲卻在周圍觀看。此前那份漂浮在球狀物中的報紙給了我啟發性的思考,我想,無論凱沃身處什麽境地,我都必須本著務實的精神回到地球上去。就算凱沃還活著,我也救不了他了,何況自打我看到了那片沾有血漬的紙片之後,我就根本不相信他還能活下去。

我想象著,凱沃待在無邊的黑暗後面,死了或者還活著,他要一直待在那裏,直到我能夠帶領人類重新回到月球去解救他。可是我應該如此嗎?我心中不斷琢磨著。可能的話,當我回到地球上時,會在謹慎的考量和周全的計劃之下把球狀物展示給有限的幾個人看,並與他們一同商議重返月球的計劃。另一種情況就是,我將這個秘密保守下去,將黃金販賣掉,再制備一些武器,培養一個得力的助手,準備足夠的給養,然後獨自返回月球,與月球人對抗。假如凱沃到那時候還活著,我必然要救他出來。總的來說,我必須獲得足夠的黃金,這會給我日後的生活和打算以穩定的經濟支撐。當然,現在想這些還為時太早,因為前提是我必須先回到地球上去。眼前最要緊的事上,我要知道如何才能掌控球狀物,如何才能順利地重返地球。我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問題上,於是那些摸不著邊際的問題都不再糾纏我了。

我想到了一種航行的方式,就是先返回月球,能距離月球多近就多近,之後再將窗戶關閉,在月球後面飛行,這是為了增加速度。等到飛越月球之後,就可以打開朝向地球的卷簾了,如此我便可以以高速抵達地球。當然,我也不知道這樣是否就能夠飛回地球,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用曲線、拋物線或者雙曲線的方式圍繞著月球飛。不過很快,我就得到了另一種啟發,那就是當月球顯現在地球的前面時,我就將朝向月球的一些卷簾打開,這樣我就能夠偏離現有的航線而向地球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