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腦(第2/5頁)

羅森鮑姆得意地說:“怎麽樣,確實很神奇吧,不過我不想貪天之功,我剛才說過,以上進展完全是伯恩斯坦計算神經學中心做出的。該成果於2007年6月份發表,有關資料可以通過公開渠道查詢,沒有任何秘密性。我想,你們中肯定有人看過相關的報道吧?”

物理學家錢德爾曼點點頭:“嗯,我詳細讀過有關報道。其實海恩斯是我的老友,我曾特意打電話向他祝賀。”另外有四個人也點了頭,說他們瀏覽過,但看得比較粗略,細節回憶不起來了。羅森鮑姆說:

“不過,下面我要講的進展,就完全是我們小組的功勞了。不錯,伯恩斯坦中心發明了神奇的透明腦技術,但畢竟它還非常初步,非常粗糙,尤其是,這項技術中最關鍵的因素—大腦思維解讀軟件—不是普適的,只能適用於特定對象和特定場合,要想準確,必須針對特定對象反復校正。由於這些局限,這項技術估計在一百年內無法投入使用。畢竟,我們的世界太復雜,千姿百態,光怪陸離,不能簡化為單純的兩色,你們說對不對?但—坦率地說,我很佩服懷特將軍,他的目光比業內專家更敏銳。他看到那份德國資料後立即給我打電話,說透明腦技術至少有一個實用的用途,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用途,足以改變世界的政治生態。他希望我能對它做延伸研究。那就是—用於反恐戰爭。”

他略作停頓,掃視著七個人。吉特他們這才明白,為什麽軍方把仲裁會會址選在關塔那摩監獄。吉特說:

“我們對此很有興趣,請往下講。”

“今天的反恐戰爭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它的高度符號化。請看以下幾幅經典畫面,我想,世界上至少有一半人很熟悉它們吧。”

投影屏幕上顯示著:

兩架飛機撞進紐約世貿大樓,濃煙烈火從大樓中部冒出來;

本·拉丹拄著步槍在山地行走,戴阿拉伯纏頭巾,白色長須,清臒的甚至可以說是慈祥的面容;

領導反恐戰爭的一對鐵哥兒們,布什和布萊爾,意氣風發,並肩站在講壇上(應該是反恐戰初期的照片);

被伊拉克的路邊炸彈炸毀的悍馬軍車;

基地老二紮卡維的屍體;

……

羅森鮑姆的畫外音:“諸位看到這些畫面是什麽心情?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激起強烈的情緒反應。同樣,如果讓狂熱的恐怖分子觀看這些畫面,肯定也會激起強烈的情緒反應—當然是完全相反的情緒。有一點情況對‘透明腦’技術實用化更為有利,那就是,全世界所有狂熱的恐怖分子們都按同一個模式被洗了腦,因此他們對上述符號會做出非常雷同的反應。這就使得解讀軟件大為簡化,簡化到可以投入使用的水平。下面我們再做一個實驗。”

他把屏幕切換到審訊室,那兒靠墻坐著十個人,每人頭上都戴著與成像儀相連的頭盔。其中兩名正是剛才用手推車押來的犯人,此時仍帶著重鐐、重銬,其他人是做對比試驗的工作人員。十個人都漠然地看著審訊室的屏幕,羅森鮑姆向那些人依次展示了剛才那些經典畫面,十個人默默地觀看著,雖然都沒有明顯的表情,但他們大腦皮層的活動區域被成像儀讀出,再通過解讀軟件的轉換,轉為截然不同的色彩:正常人是明亮的金黃色,而兩名恐怖分子則是邪惡的黑色。

實驗結束,羅森鮑姆關了那邊的影像,回頭說:

“這只是一個簡單實驗,讓你們對這項技術有一點直觀的了解。至於對這項技術的質疑和驗證,軍方已經做得非常嚴格,你們不必懷疑。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以透明腦技術目前所能達到的水平,完全有能力從十萬人中把一個恐怖分子準確地揀出來。我們請諸位來,只是想對這項‘讀腦術’做出道德上的裁決。”

他加重念出了“讀腦術”這三個字,然後認真察看七個人的表情。如他所料,七個人乍然聽到他換了名稱,都是先有點吃驚,繼而默默無語,交換著復雜的目光。透明腦技術—這個名稱比較中性,比較順耳;如果稱之為讀腦術就比較犯忌,容易引起一些不愉快的聯想。羅森鮑姆苦笑著說:

“看來,這個名詞確實帶著撒旦的氣味兒,是不是?但我說得不錯,透明腦技術其實就是讀腦術。作為這項研究的首席科學家,我今天想坦率地披露我的矛盾心理。首先,我高度評價這項技術,它能以相對低的費用,徹底改變我們在反恐戰中的被動局面,挽救成千上萬條寶貴的生命;另一方面,我對它心存忌憚,因為它很容易被濫用,侵犯公民的隱私權,毀壞‘思想自由’這個神聖原則—但它在反恐戰中的好處太大了!我無法戰勝它的誘惑。諸位先生,我是一個業務型的科學家,不是政治家、倫理學家或哲人。我無法在這個兩難問題上做出明晰判斷。今天我把這個責任完全推給你們,希望以你們的睿智做出裁決。如果裁決結果是‘是’,我將帶領手下完善這項技術,盡快用到反恐戰中去;如果裁決結果是‘否’,我將毫不留戀地退出研究小組,遠離撒旦的誘惑。所以—請你們裁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