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主意(第2/8頁)

“範圍肯定還是要界定,我相信主動權還是在我們手上。孫斐,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張琦說,他就坐在孫斐邊上,把孫斐的卡通茶杯拿起來遞給孫斐,“喝點水,喝點水,別那麽著急。”他說。

“這也太侵犯人權了,我是說雲球人的人權。”架構師張理祥說。張理祥是雲球系統的核心架構師之一,他長著一張看起來有點陰郁的臉,卻總帶著莫名的笑容,讓人很難猜到他到底在想什麽。

“他們還沒發展到注意人權的地步。”財務總監李悅說,“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人權了?你不是只關心你的財務狀況嗎?你也應該關心一下我們地球所的財務狀況。”和張理祥一樣,李悅也是個中年男人,但他的長相看起來比張理祥明朗得多,不過表情中卻沒有張理祥那樣的笑容,而只有滿滿的憂慮和些許的厭煩。看來,每天看著那些財務數字,地球所的財務狀況確實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我是關心財務狀況,關心財務狀況怎麽了?誰沒有點生活壓力呀!但是,我也關心人權啊!財產權是人權的一部分!至於所裏的財務,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張理祥對李悅說。接著,又扭過頭對大家說:“眼前是有瓶頸,可是如果突破了呢?誰知道呢,也許只要幾個月,就算幾年吧,就進化到我們的地步了。他們要是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另一個世界的電視劇,不知道會怎麽想。你的生活要是別人的電視劇,你會怎麽想?觀眾指著你對別人說,你看,你看,那家夥演的真差,真是個蠢貨。隨便你們——反正要是問我,我可不想我的生活成為別人的電視劇。”張理祥說。

“他們又不會知道。”李悅對張理祥說,“不要想他們的人權了,先看看我們的人權吧!我們的財產權!我們的生存權!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失業了,你的財產權也就得不到保障了。”

“進化到我們的地步?你想多了!這麽推理,那不是說會超過我們?我們反倒要向他們學習?真要這樣,也許我們要操心別的事情了。比如,他們會不會反抗我們?他們會不會幹掉我們?”說話的是行政部主任齊雲。顯然,她對張理祥的人權關懷也不以為然。她的年齡比孫斐和葉露大不少,是個親切的中年女人。她的齊肩短發在她說話的時候微微飄動著,豐滿的臉龐上帶著溫暖的笑容。不過,這笑容並不是針對雲球人。作為勤勉稱職的後勤部隊,她更操心地球所的人們。而財務狀況,是她操心的所有事情的基礎。

“不,這是一個問題,也許是最大的問題。他們再發展下去會怎麽樣?真的不能超越我們嗎?如果他們不能超越我們,是受到了什麽限制?”另一個架構師沈彤彤說。沈彤彤是地球所最早的架構師之一,從地球所成立的第一分鐘開始,就和任為一起參與了雲球的建立。雖然已經是中年人,但沈彤彤依舊像年輕時一樣清秀,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這可能和她的純粹有著很大的關系,她的家境很好,不像張理祥那麽關心錢的問題,腦子裏只有雲球的代碼。經常,在大街上走著路,她就能沉思到恍恍惚惚,有時又好像忽然想通了什麽,露出振奮的表情,攥著拳頭小小地揮動一下,好像給自己加了一把力。如果恰好看到這一幕,你一定能夠就判斷出,她是一個女工程師。這會兒,她就一邊說著話,一邊愣愣地看著桌面,好像正在沉思她提出的這個深奧的問題:如果他們不能超越我們,是受到了什麽限制?

這樣的會議開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大家的意見南轅北轍,而且總是有各種新的問題冒出來。

這個話題很容易牽扯到一些麻煩的議題——這些議題卻和眼前的問題並沒有什麽直接關系,比如人權、倫理、道德什麽的。這倒也不奇怪。原來的雲球是一個在世界的某個小角落裏運行的小黑箱子,雖然在科學界還有些名氣,在公眾眼中卻很不起眼。其實,沒什麽人真正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即使這樣,網絡上也有這樣那樣的說法,其中有些已經讓人很不舒服。一旦把雲球推向社會,很可能會變成一個人人矚目的明星。至少這麽做的初衷就是這樣,否則幹嘛要推向社會呢?大家已經逐漸接受,它可能是具有巨大的商業價值,但隨之而來的一定是各種復雜的問題。面臨的將是公眾輿論的拷問,而不僅是會議室裏的詰難。

至於王陸傑的話,所謂正好通過娛樂化進行正名的說法,恐怕是王陸傑忽悠他們的成分多一些。正名的同時,惹麻煩的機會更大。這些問題原本就存在,以前大家可以假裝它們不存在,但未來多半可就不行了。自己偷偷摸摸地做些什麽,和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些什麽,心理感受的差別恐怕很大。這一切帶來的壓力,最終也會實實在在地影響所能夠采取的決策和實際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