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牢火厄

次日,兄妹倆來到故地,還沒開張,已經有人慕名而來,早早等候著。

貓瓦心裏哭笑不得,想著哥哥這臨陣磨槍的巡影術,居然能將唐人拿捏得緊緊的,也是本事。

人越圍越多,喧鬧聲越來越大。樹牢上看守的獄卒頭兒終於按捺不住,也被喧鬧聲吸引過來了。貓瓦一見獄卒頭兒,銅鑼敲得更響了:“百年單傳,端本正源,解毒除蠱……”

那獄卒頭兒湊了五文錢給他們,站到藥燭間,畢恭畢敬地問影師:“活神仙,某——”

“這位軍爺。”嘲風來了精氣神,擺手示意獄卒頭兒不要說話,直起身來,緊緊盯著他看。獄卒頭兒被盯得一陣哆嗦,縮著脖頸吞了口唾沫,渾身發毛。“尺鳧無光,魄奴極短,軍爺最近是見了邪物了,蠼螋踏影!”言畢就從小銅鑼裏扒拉出五文錢,拉過獄卒頭兒的手,“軍爺,本影師從不做這蠼螋的對頭,虧本買賣。”

獄卒頭兒聽得兩股戰戰,雙膝一軟,跪地求道:“活神仙,莫如此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神仙聖人哥哥不能不救某啊!”

嘲風眉頭緊鎖,沉吟不語,片刻後才接口道:“這蠼螋,又稱夾板子,居於樹縫、腐木中,晝伏夜出,你的人影在月光下被蠼螋王多次踏中,大不祥啊!人必死或得怪病!從你的人影算,它已折你多年陽壽。我若救之,恐傷自身陽壽,只能勸軍爺,莫再在這樹上駐足,才能躲過一劫。”

“神仙爺爺,某乃看守,天職就是站在牢門口啊!”獄卒頭兒急得都快哭了出來,“求神仙救我啊。”言辭懇切至極,眾人聞之無不淒惻,紛紛為他求情。

嘲風躊躇不已,沉吟半晌,劍眉一挑,低聲道:“也罷!今日一面,孽緣亦是緣,我便姑且一試!”獄卒頭兒千恩萬謝。

嘲風接過貓瓦遞來的火把,目光追著獄卒頭兒的影子,口中念念有詞,眉頭越皺越緊,眼睛卻越睜越大,凝神細看,片刻伸出纖長食指,“呼”地虛劈一掌,又快速一戳,竟從獄卒頭兒身上夾出一只黑身紅腳血夾子的大蠼螋!眾人一陣驚呼!嘲風定了定神,將那蠼螋摔在地上,一刀紮透,片刻後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獄卒頭兒看得瞠目結舌,半晌才訥訥道:“謝神……神仙救命!”說罷他感激涕零,只差沒跪下磕頭。

此時身後又傳來一陣騷動,一個獄卒神色慌張地跑來:“頭兒,那紅毛人暈了,又吐又流涎,眼看就要不行了!”“怎麽回事?!”獄卒頭兒又嚇出一身冷汗,心知自己闖了大禍,這紅毛重犯可千萬死不得,若是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將軍非一刀刀剮死他不可。

情急之下,獄卒頭兒一把拉住嘲風的手,拖著就往樹屋上闖,邊跑邊喊著:“活神仙,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可千萬把這紅毛人救回來啊!”嘲風推托不得,嘴裏嚷嚷著:“慢……慢點!”另一只手抓著行囊,裝作狼狽尾隨的模樣。

好不容易跑到這牢前,卻見紅毛已經被放出監牢,跪在木板上抽搐著,雙手緊緊抓著木欄,面色蒼白,胸口全是吐出來的汙物,膝蓋處滲出血來,眼淚口水直流,發出很慘很恐怖的嗚嗚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嘲風見狀二話不說,甩開獄卒頭兒的手,從行囊掏出一顆丸子,想塞入其口中。獄卒頭兒“啪”的一聲,忽地握住嘲風的手,緊緊盯著他,大聲道:“你莫不是這個紅毛的同夥賊人,來此滅口的!”

嘲風著實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莽武夫粗中有細。他很快鎮靜下來,“哈哈”笑了幾聲,說道:“我不知這是要犯,亦不知道什麽大將軍,只是醫者仁心,普濟眾生。”頓了頓,他又說道,“再拖延片刻,這人的烏頭之毒就無解了!這解藥是甘草、綠豆和土茯苓和成的,解百毒,軍爺若是怕這解藥有問題,我把這幾粒丸子全部倒出來,任你挑一個,我當面把它吞下去。”說罷,他將紙袋裏的丸子全部倒出。

獄卒頭兒見他如此說,疑心已消了大半,但以防萬一,仍從中挑了一粒遞給嘲風。嘲風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好神仙!真神仙!”獄卒頭兒感嘆不已,衷心稱贊,便不再猶豫,把藥丸塞到紅毛的口中。

兩人見紅毛人的氣息逐漸調勻,都松了一口氣。看紅毛人瑟瑟發抖,嘲風又拿出一塊小毛毯蓋在他的身上。電光石火之間,“砰”的一聲,仿佛酷日跌進鍋裏,紅毛身上火光沖天,烈焰騰空而起,周圍的牢門也隨之燃燒起來。

眾獄卒和百姓都驚呆了!樹底的婦孺愣了一愣,失聲尖叫起來:“著火了!著火啦!”在密林中,著火是最可怕的事情之一,防火也是香囊城的頭等要務。

原本看熱鬧的武侯馬上反應過來,吹響了手中的號角,伴隨著短促的號角聲,日常的訓練都派上了用場。他們急急忙忙奔往蓄水池,用木桶取水,接力傳遞到著火點。常備的濺筒也被取來,那是一丈長的空心粗木,每一根都能貯水三四石,武侯們合力抱起一根,往火場澆灌。很快又有幾只陽關龍馱來數十個龍皮袋,百姓也幫著往火場投擲,高溫燒灼之下,皮袋破裂,水流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