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

嘲風對這個問題並沒有答案。

但數日後的朝會,令他又多了幾分尷尬。

這日的朝會過於喧鬧。

“特進,”禮部王侍郎清了清嗓子,揚聲道,“西門外的酒樓已經建畢,店主柳家二郎請準許營業,並求賦予該區官酒專賣之權。”話音一落,眾臣交頭接耳,所談論的無非是這柳家的手越伸越長,工部侍郎已仕出柳家,這會兒開了一家又一家的酒樓,日進鬥金尚不知足,還要求官酒專賣。

這些酒樓不同於高處的樹屋或低矮的棚屋,它們拔地而起,高高聳立,層層疊疊,內外營造都極為考究。店家又從三姓村找來胡姬充當酒伎,正可謂“十千方得鬥,二八正當壚”,生意好得令人眼紅。

“我等在這大殿內,倡議官家節酒、禁酒,兵將更是如此。可殿外呢,這些高聳的酒樓已經有三家,我每路過,常見大車大車的酒漿從三姓村等地運來,宵禁前後,酒樓附近總有十余人睡倒在地。”刑部顏侍郎看不慣這些行徑,抱怨著,“這種面是背非之事,叫百姓如何信服官家?”說完他頗有深意地看了禦史一眼。

嘲風也知曉這香囊城中,崔、李、王、鄭、盧氏五姓是大姓貴族,彼此相互聯姻,瓜分各部侍郎、禦史等官職,且軍權在握,寒門士子出頭的機會愈來愈難。顏侍郎仕出寒門,被清流士子視為領袖。

“要怪就怪那三姓村的酒漿著實誘人。”大將軍李俊龍笑了笑,淡淡地說道,“百姓日夜勞作,有個消遣宣泄之處,無可非議,況且還帶來了可觀的賦稅,只要我們官家不貪杯誤事,也無妨。”他此舉擺明是要拉攏王柳二家。

“大將軍,兵營酗酒日益常見,恐蔚然成風。”顏侍郎沒就著李俊龍給的台階下,接連發難。

“當值兵士可從不飲酒!顏侍郎可曾目睹一員?如有,隨時告知本將軍,軍規嚴苛,本將軍砍殺給你看!”李俊龍勉強按下胸中的怒火,他向來看不上這個寒門士子。

顏侍郎遭受威嚇,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李俊龍瞄了一眼站在末位的嘲風,突然咧開嘴一笑:“顏侍郎,你看我們朝請郎,日前在那三姓村,便撿了個美貌的胡姬,夜不歸宿,美酒嬌婦,不管今生後世,都是人之常情。”

眾人聞之一愣,隨之哄堂大笑。

嘲風忍著尷尬,心想這消息如何傳播得如此之快,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眾人歡樂之間,也無人理會他的低聲辯解:那是別人硬塞的……

散了朝會,嘲風匆匆出了龍望殿,省得與同僚糾纏。可他的邸店內,卻是火藥味十足。

阿塗蜜施坐在寢床上,半掩著帳子,露出俏腿,輕輕地踢著搘床石。貓瓦對邸丞放任這胡姬進入嘲風的房間極為不滿,正不動聲色地坐在角落的高腳椅子上,緊緊盯著她。

這胡姬一進了邸店,就輕聲細語地告訴邸丞,自己是譚朝請買來的胡姬。邸丞不敢怠慢,他們處理這種事兒熟門熟路,幾步就將其帶入嘲風的房間。進門之後,阿塗蜜施毫不拘謹,一會兒工夫便將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這動靜引來了貪睡的貓瓦,阿塗蜜施立時就記起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扒掉她披著的官服,將她嚇得不輕。

“小貓……我問你,”帳子卷起一角,身披純白帔帛的阿塗蜜施聲音軟糯,聽起來勾人得很。她靠在毯子上,削蔥似的指尖輕撫露出來的如瓷肚皮,“什麽是貓呢?”

“是一種巨大的獸,一張口就能吃掉巨龍。”貓瓦覺得把自己說得越大越好。

“哈哈哈!”阿塗蜜施樂不可支,“我知道,那是你們唐人過年傳說中的年獸!才不是貓。”

什麽是年獸?這會兒輪到貓瓦傻了眼,沒辦法只能強帶挑釁之意地回了句:“你才是唐人呢!”她蜷起自己結實勻稱的雙腿,緊縮著一雙如貓爪軟墊似的雪白小腳,活像一只飯飽後曬太陽的小貓。她偷偷打量著胡姬,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姿容曼妙,身上衣物多半都是薄紗細羅制成,輕薄之處,猶如半裸一般,全身洋溢著誘人的氣息,卻給人一種很潔凈的感覺。

怪不得嘲風會對她心迷意亂,男人看到聲甜眼媚身材好的,都走不動道,貓瓦暗忖。

“小年獸瓦片兒呀!”阿塗蜜施輕啟雙唇,“你是不是喜歡我那朝請郎?”

“不要亂給我起名字!我是他妹妹!”貓瓦沒好氣地回話道。

“你才不是他妹妹,你們的五官根本就不像!你們其實是結拜的兄妹吧?”阿塗蜜施越說越是興起,“或者你是自小就被送到他家,陪著一塊長大,待到二八年華,就可以圓房了!哎呀!你們圓房了沒?!”

貓瓦又羞又氣,小臉一陣緋紅一陣煞白,跳起來就要動手打人,阿塗蜜施矯捷地躲開,尖叫著直討饒:“不玩啦,不說啦!你又來脫人家衣裳!”她趁著貓瓦喘息之間,突然向前傾,一雙修長藕臂環抱著貓瓦,冷不防地吻上她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