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等少年人的低語追上,謝初鴻屁股底下那輛又矮又Q、還帶後座的小綠便躥出去老遠,愣是被騎出了山地越野的既視感。

其實謝初鴻的租房就在這附近一個老小區,但畢竟是學區房,租價便宜不到哪去,家裏叔叔一個人要養三個孩子,如果只是在學校跟三個大男生擠在那麽小的宿舍裏,謝初鴻不會輕易開口說自己想搬出來,真正的變故,是白斯明。

在意外得知彼此性向以前,他們都各司其職,扮演著好老師和優等生的角色,界限分明。

“初鴻來了,作業都做完了嗎?”

現在說話的,是這家gay吧的老板娘,姓什麽謝初鴻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喊她“瑤姐”,約莫三十的年紀,比他自己還在乎他成績。

“都在我包裏,要檢查嗎瑤姐?”謝初鴻坦坦蕩蕩。

瑤姐今天也沒打算玩虛的,接過包就坐到他們儲物室的雙排椅上開始翻了:“今天作業是什麽?別糊弄我啊,你班主任就在外面,一問就知道了。”

謝初鴻笑得不甚在意:“小丫頭又送走了?”

瑤姐:“他跟他前任不是一人帶一個月嗎,算著日子,昨天剛送去。”

白斯明跟他前任有個讀幼兒園的女兒不是什麽秘密,學校裏基本都見過,只不過大家以為那小丫頭是他跟他前妻生的。

“算了,今天抽你政治作業,我兒子今天到一百五十六頁了,你進度應該比他們快。”瑤姐自己也是單親媽媽,聽說當初開這家gay吧就是為了糊口養孩子,她幾乎知道這裏所有常客的身份和秘密,並且守口如瓶。

“好。”謝初鴻沒提他們班真比隔壁進度慢,熟門熟路就把自己的儲物櫃打開了,裏面放的,大多是他等會唱歌要換的衣服。

早在蹬自行車七彎八繞拐進來的路上,謝初鴻就把身上有關學生的一切痕跡“銷毀”了,尤其是那件校服外套。

瑤姐從旁邊摸來打火機,一手翻閱著謝初鴻的政治作業,一手夾著點燃的女士煙,忍不住嘆氣:“初鴻啊,你說我要是現在讓我兒子練字還來得及嗎。”

和老板娘的身份不一樣,女人身上穿著很簡單的黑色露臍小吊帶,這個月的發型是大波浪,氣質算不上多妖嬈,扔一般酒吧絲毫不起眼。

但這裏是gay吧,她是出入整個吧唯一的女性。

“我字又不好看。”謝初鴻正對著儲物櫃裏的小鏡子戴耳釘,左邊的耳洞旁綴著顆小小的黑痣。

瑤姐搖頭:“起碼工整啊,能看清寫的是什麽,你小時候被你媽按著練過字沒?有沒推薦的字帖?”

“是練過,但總練著練著就廢了。”謝初鴻剛想說練字的問題該問白斯明,便忽然想到什麽般,話音一轉,“不過我今天剛見過一個字寫得好看的男生,可以幫姐你問問。”

還有半個月他的租房就要到期了,這意味著他最後一點能拿來給兼職打掩護的外宿借口,也馬上要消失。

謝初鴻只要一想到周什一回家不知道怎麽交代沒把自己帶回去就覺得好笑。

“都高三了,能拿分不就行。”見瑤姐像是認真,謝初鴻勸道。

“還是得練練。”瑤姐說著就把翻閱完畢的作業本整整齊齊放回了他包裏,“你們比我兒子快了一個章節,繼續保持,明天我還查你水表,再被我發現你謊報軍情,你就完了。”

謝初鴻連連搖頭,笑道:“上次扣我那兩百塊錢到現在都肉疼,一個小時白唱了。”

瑤姐叼煙:“下次就不扣錢了,直接掃地出門。”

謝初鴻眨眼:“真不敢了。”

換了衣服的孩子稚氣全無。明明還是那張幹凈的學生臉,只褲子上多了兩個洞,穿了牛仔短外套、戴了帽子,整個人卻跟學校裏天差地別——瑤姐去給自己兒子開家長會的時候,在學校裏見過他。

“行了,唱完兩個小時找主管領錢,十二點準時滾回家,不許在外面逗留,要是撞上不三不四的……”

“就拿酒瓶砸他,醫藥費姐你出。”這話謝初鴻來這唱了多久的歌,就聽瑤姐念了多久,“姐你安心回家陪兒子寫作業吧,我砸誰都不手軟。”

瑤姐持悲觀態度:“要是白斯明呢?”

謝初鴻頓了一下:“砸。”

如果不是上個月就被問過同樣的問題,謝初鴻幾乎真要以為自己昨天晚上的暴行,已經傳到了瑤姐這。

“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謝初鴻乖乖比出“ok”手勢,一把老板娘送出門,就聽見了她訓斥其他員工的聲音,脾氣暴躁得很。

他一直知道,也就是湊巧他跟瑤姐的寶貝兒子同歲同校,成績又好,不然他的待遇也會和別人一樣。

謝初鴻拾掇好自己出去,台上的樂隊已經就位,坐上自己唱歌的高腳凳,打眼就能從角落的卡座裏找見白斯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