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章 動之以情(第3/3頁)

宇文朔表面不動聲色,內在也沒任何波動,顯示出過人的修行和涵養,卻沉吟起來,好一會兒後,目光落在一艘駛經橋下的風帆,追隨著投往西市的一方,道:「前面那道就是西京的名橋躍馬。」

接著朝他瞧來,雙目神光爍閃,道:「寇少帥和徐子陵當年在長安,草木皆兵,人人喊打,但眞正英雄了得的,正是他們。」

又道:「剛才的一句話,範兄在飛馬牧場曾說過,當時在下根本不放在心上,今天再聽,特別有感觸。」

龍鷹理所當然的道:「因為宇文兄終感覺到小弟說的,乃肺腑之言。」

宇文朔搖頭道:「範兄猜錯哩!在下通常不將別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只會將其行為看在眼裏。範兄雖沒有惡行,卻是行為可疑,居心叵測。」

龍鷹訝道:「既然如此,怎會忽然因小弟一句話生出感觸?」

宇文朔凝視遠方夕照下的躍馬橋,淡淡道:「就在我收到範兄抵西京的消息後,對以何種態度面對範兄,頗有舉棋不定的為難。範兄不但是馬球場最難纏的對手,且是在下首次在球場遇上,賽畢仍沒法摸通摸透的人。馬球場正是人生的縮影,大千世界裏的世界。」

龍鷹道:「宇文兄肯想一想才來見小弟,小弟大感榮幸。」

宇文朔別頭瞧來,深深望進他眼內去,沉聲道:「在下唯一清楚的事,是範兄絕不怕我宇文朔,否則根本不敢踏足西京一步。」

龍鷹嘆道:「老哥太看得起小弟了,現時在西京,小弟最怕的,正是你老哥。」

宇文朔道:「依你的說法,你怕的,是不願在下成為你的敵人。對嗎?」

龍鷹被他逼得走投無路,硬著頭皮道:「可以這麽說。」

既沒法將眞正的原因說出來,龍鷹變得理屈詞窮,沒法說出個所以然來,辛苦至暗叫救命。

主動權全操在宇文朔手內。

宇文朔滿懷感慨的嘆道:「之所以感到為難,沒法當機立斷,是因記起那場馬球賽。下場的一刻,沒人想過會輸,表面的結果當然是我們贏了,但大家心知肚明,實已敗在範兄手上。離奇微妙處,正在於此。未落場比賽也好,落場也好,範兄總能不露斧鑿痕跡的操勢控

局,揮灑自如。」

稍頓,續道:「假設人生如馬球賽,同樣的事發生在現實裏,在下忘掉馬球場的深刻教訓,對範兄悍然出手,有很大機會重蹈覆轍。這個想法,令我不得不三思行事。」

龍鷹脊骨涼浸浸的,如被冰水澆下。

宇文朔不愧才智高絕之士,他將馬球賽的體會,用之於現實,所言雖務虛空泛,卻是離事實不遠。如循這個思路,觀行聽言,說不定有一天恍然大悟,識破自己的眞正身分。這非是過慮,而是大有可能。

正如球賽,需要的是精銳的馬球隊,當想到「範輕舟」絕不是孤軍作戰,宇文朔的想象力將如被打開的收妖葫,連他自己也沒法阻止。

龍鷹的心緒反平靜下來,這是面對危機時魔種式的反應。苦笑道:「宇文兄有何提議?」

話出口才感古怪,自己眞的感到有個來到對方口邊的提議,只差尙未說出來。

宇文朔目現奇光,難以置信的道:「我的確有個提議,不過你問的該是關於我三思後的決定,你怎可能猜得到的?」

龍鷹抓頭道:「這是難以言傳的直覺,沒有甚麽道理。」

宇文朔驚疑不定的打量他,道:「在說出提議前,先說一件事。」

龍鷹呆瞪著他。

宇文朔目光返回橋下流動不休的河水,平靜的道:「由於事關重大,在下又是進退兩難,既不願與範兄為敵,又沒法坐看範兄到西京來搞風搞雨,唯一之法,就是征求如我般,或比我更熟識範兄者的寶貴意見。在我來前,曾拜訪倩然。」

龍鷹知他留意自己的反應,不慍不火的道:「噢!是獨孤小姐。她……她好嗎?」宇文朔淡淡道:「她心境平靜,平靜至使人難知她是喜是悲。不過!當她聽到範輕舟之名,看似沒變化,但我敢肯定她多了種我沒法說出來的東西。」

龍鷹一怔道:「宇文兄在警告小弟嗎?」

宇文朔道:「只是提醒。在關內,以前美好的時光似從未溜走過,若有人想敲碎這個夢,後果是沒人承擔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