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十一章 玉女春心(第2/3頁)

躍馬橋。

龍鷹想起符太在「報告」裏形容的情景,人約黃昏,柔夫人被攏在鬥篷裏,現出側面的輪廓,憑欄靜候符太。

龍鷹心裏有著暴風雨後的寧靜。

過去多天累積的憂慮、不安、勞碌,不在他心裏留下任何痕跡,魔種處於顛峰的狀態,充盈勃發的生機,顯示道魔清晰無誤的融和,感覺前所未有。

一切全拜「師父」所賜。

湘君碧對他是無私的奉獻,徹底的愛,情況一如在洱海風城時的帳內春宵,與裸形族四女的纏綿,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保持清醒,體驗著魔種主宰一切的動人過程,明白了何謂「玉女心動」。

從北裏橫跨東西的走到這裏來,他處於異常「道魔渾融」的境況,前所未有。他沿漕渠北岸漫步,表面上一切如舊,道上到處往往來來的行人,各自忙碌著,可是龍鷹比諸平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西京城似活了過來般,充滿生氣。

他的靈覺擴大,感應到各式情緒波動的沖擊,每個接近身旁者,龍鷹自然而然的感應感受,然後又隨他們的遠去逐漸淡薄。

感覺無與倫比,他就像處在一個情緒的巨流裏,逐波動而行,強烈真實。他感受到他們顯示出來的歡樂和憂慮,渴望和痛苦。不論是哪種情緒,均呈現出各自復雜難明的特性,又有著龍鷹不理解的完美,自具自足。了解再不重要,活著似是唯一重要的東西。

夜來深在橋的另一邊截著他,陪他一起朝福聚樓舉步,道:「待會範當家早一步離開,由來深接範當家到芙蓉園去,在大相府等候大相回來。」

龍鷹微笑道:「這個我明白,假如宴罷大相偕小弟一起離開返曲江池,將令老田非常難堪,大相設想周到。」

夜來深松了一口氣,接著訝道:「範當家今晚特別精神,有種『人逢喜事』的樣子。」

龍鷹清楚感應到他之所以放下心頭石,是怕龍鷹臨時變卦,拒絕到大相府繼續泄秘,由此可看出宗楚客對今夜交談的重視,等於派夜來深來押解他。

龍鷹敷衍道:「小弟有個特點,是天掉下來當被蓋,老田是怎麽樣的人,小弟最清楚,不清楚的話,哪有命來喝這場和頭酒?」

夜來深微一頷首,似心裏同意他沒明言的某一看法,令龍鷹直覺他於自己和田上淵間,較傾向自己。此為理所當然,若夜來深可自由選擇交往的對象,兩者裏絕不揀心懷叵測的田上淵,且說到底老田是外族,不同族類本身已是一種隔離。

夜來深贊道:「範當家不愧經得起風浪的超凡人物。」

龍鷹訝道:「不是到樓上去嗎?」

夜來深領著他過福聚樓大門不入,繞往右邊,答他道:「為免人多耳雜,尉遲老板借出他的雅居,方便說話。」

龍鷹順口問道:「他們來了嗎?」

夜來深停步,道:「全到哩!」

又約束聲音,傳聲道:「今早田上淵給召到大相府,說過甚麽,沒人曉得,約半個時辰,事後大相臉有不悅之色,沉默得令人害怕。」 龍鷹拍拍他肩頭,道:「夜兄很夠朋友,我懂應付的了。」

夜來深現出一個苦澀的神情,搖頭,嘆一口氣。

他顯然不理解宗楚客對田上淵的縱容和姑息,亦不以為然,若換過是他,肯定選「範輕舟」,棄田上淵。

說到底,夜來深終為江湖人,為官時日尚短,雖熱中名利,可是講慣了江湖規矩,仍與在官場打滾者有根本上的分別,有他是非的標準。以往視「範輕舟」為敵是另一回事,現在「範輕舟」既向宗楚客投誠,變為自己人,忍不住提醒龍鷹。深一層去思量,正為宗楚客引入外族的缺陷,也是創業容易守成難的道理。

宗楚客長期在塞外與外族打交道,於中土基礎薄弱,如非搭上李顯這可居的奇貨,不可能進入大唐皇朝的權力核心。

其野心遠在武三思之上。

蓋棺論定,武三思非沒想過做皇帝,那是在女帝時期,希望可成皇位合法的繼承人,冒最少的風險。可是,李顯在千呼萬喚下,回朝當太子,大唐fubi之勢無可逆轉,武三思改為全力逢迎李顯,令武氏子弟在新朝仍能風光一時,龍鷹再感覺不到武三思有取李顯而代之的妄想。

宗楚客在這方面與武三思有根本性的不同。從他的作風看,是冒險者和投機客的混合體,專講低買高賣,尋求的是最大的利益,無情無義。

宗楚客就是當代的呂不韋,發跡的過程離奇地酷肖,同樣相中落難的繼承人,因而扶搖直上,攀登位極人臣,有資格覬覦帝座的位子,且都是打開始立心不良。

宗楚客與田上淵狼狽為奸,互取所需,乃天作之合。前者藉見不得光的私鹽勾當獲得龐大財富,可無限地支持李顯和韋氏的揮霍,贏得他們的信任。這類暴利的勾當,開始了便很難停止,何況宗楚客為了遠大的目標,必須在中土建立他的勢力和班底,故把田上淵引進來,培植其成為取代黃河幫的龐大江湖勢力,險些兒破壞了大江聯北上的大計。